第977章 別來無恙
朱允熥很少踏足獄中。
除了當初朱棣被關在這裡的時候，朱允熥來過兩次。
這次再臨，也不過才三次而已。
不過，朱允熥人走到了獄前才恍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衝動了。
雖然他一肚子的疑問。
可是真的要見朱燁之時，他開始猶豫了。
明明他已經是勝人之姿，為何還要屈尊降貴來見朱燁呢。
朱允熥的腳步止於獄外，卻不想剛想作罷轉身，卻被眼尖的守衛們發現。
“參見皇上。”
一眾守衛整齊劃一的跪地行禮道，弄得朱允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朱允熥腳步頓了頓，最後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踏入昏暗的大牢，一股陳年的黴味撲面而來。
不同於之前，許是因為朱允熥前來見朱棣的時候，天氣尚冷。
牢房之中的氣味也並沒有如此難以忍受。
如今此時這種又熱又悶的氣息，讓朱允熥真想轉頭就走。
可是身後的守衛還看著自己，又有眼巴巴前來巴結的當值獄差。
朱允熥顯然這個時候再出去已經晚了。
既來之則安之。
朱允熥狠了狠心，冷著一張臉，指了那獄差給他引路，人就順著來到了關押朱燁的牢房前。
獄中的朱燁正癱在床上，睡得毫無形象可言。
可是足足半月未見，朱燁卻一點都沒有朱允熥想想中那般頹廢狼狽。
朱允熥微微皺眉，看向那石桌上尚未收拾走的殘羹剩飯。
雖然看上去還是素青的很，可是那圓形瓷盤上躺著的魚刺格外的扎眼。
那獄差順著朱允熥的視線看過去，就忍不住心中暗道糟糕。
這伙食雖然是朱燁使了銀子私加的。
可他也是千叮嚀萬囑咐了手底下的人，一定要收拾乾淨，不能落下把柄。
這群王八羔子，可是害慘了他。
“朕怎麼不知道，獄裡的伙食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朱允熥沉著一雙和朱燁六分相似的眉眼出聲冷冷的問道。
這話當然不是真的在詢問獄差，這點好賴話，獄差還是能聽出來的。
想都沒想，那獄差徑直跪在朱允熥身側：“皇上饒命……”
“吳王殿下好歹是皇嗣，吾等不敢怠慢……”
那獄差結結巴巴，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藉口來。
總不能承認是他收了朱燁的好處，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那獄差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在這種密閉空間中來回傳蕩，還是將朱燁吵醒了。
睜開眼，朱燁側頭看了一眼站在牢門口的朱允熥。
其實他的識海早就已經察覺到了朱允熥的到來。
只不過，他不想理會。
可是看到朱允熥上來就找事，他也知道，來者不善。
索性結束了假寐，睜開眼坐起身來。
“皇上，別來無恙呀。”
朱燁打了個哈欠，緩緩從那簡陋的石床上站起身來，衝著朱允熥笑道。
“看來，吳王在這獄中生活的倒有滋有味。”
朱允熥意有所指，但是語氣不善，顯然心情不是很好。
“託皇上的福，這些人看著皇上的面子上，倒是對我有些偏頗。”
“不過，我都算是將死之人了，想必皇上也不會介意我多吃幾條魚不是。”
朱燁的笑有些懶散。
“將死之人？何以見得？”
朱允熥不動聲色。
“怎麼？皇上親臨，難道不是來見我最後一面的？”
朱燁依舊態度散漫，讓人看著就忍不住生氣。
“誰說朕要殺你。”
朱允熥眼睛微眯，看著朱燁開口道。
“皇上自己說的呀，那日在奉天殿上，皇上不是說……”
朱燁還想繼續說話，卻被朱允熥開口打斷：“朱燁，閉嘴！”
朱燁嘴角勾笑，卻也聽話的閉上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把你們的人撤下去，滾遠一些。”
朱允熥衝著身邊的獄差低吼道。
“是，是……”
如蒙大赦，那獄差趕緊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臨走之際，還不忘將周圍的守衛和獄卒都一併帶離。
眼下偌大的牢獄內，只剩下朱允熥和朱燁兩人相視而立。
“皇上何必如此避諱呢，如今的天下都是皇上說了算。”
“這些人即便聽到些什麼，也不敢到處亂說的。”
朱燁站在牢獄之中，眼前的柵欄將他和朱允熥隔離開來，彷彿形成了兩個世界一般。
“大哥，如今……你當真認為這天下只有朕說了算嗎？”
朱允熥直視眼前的朱燁，頓了頓才開口問道，多少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難道不是嗎？”
朱燁的笑容依舊從容。
“朱燁！”
面對著朱燁的態度，朱允熥突然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抓狂了起來。
“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雖然人在這獄中，可是外面的訊息，怕是你根本就沒有錯過一絲一毫。”
“即便是朕特意派人盯著這裡，依舊不妨礙你的人將訊息送進來。”
“朕這眼皮子底下的牢獄，於你根本就是形同虛設。”
“你何必假惺惺的跟朕示弱。”
朱允熥的聲音越發的激動。
儘管他早就知道有人給朱燁傳遞訊息，可是不知道為何，就算他派人盯緊了，也沒有發現，到底是什麼人用什麼手段，幫朱燁傳遞訊息。
甚至為此，朱允熥還更換了兩批駐守牢獄的守衛和官差。
可還是無法阻撓朱燁獲取訊息。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大哥，有著通天的本事。
可這種認知，讓他心底懼怕。
他怕他眼下得到的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夢境。
只要朱燁伸手便可翻雲覆雨。
今日看到朱燁，朱允熥更是篤定了這種想法和觀念。
他總覺得，朱燁是遙不可及的神仙一般。
生無眷戀，可又獨受老天厚待。
只要朱燁想，自己的皇位寶座，隨時都可以易主。
“這怎麼能是假惺惺示弱呢。”
朱燁不認同的搖了搖頭，依舊氣定神閒的看向朱允熥：“我說過了，只要皇上你答應我的事情做到，殺了我也好，關著我也好。”
“我朱燁都認了。”
朱燁的語氣充滿了誠懇和認真，可是在朱允熥的眼裡，依舊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