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快看啊,那裡一隻又肥又大的老鼠!”

“噓,大家都小心點哈,切莫驚嚇著它。阿寶,你從左邊過去,防止它從那邊逃竄,蘭蘭,你把守右邊缺口,務必別讓它從那邊脫身。孩子他娘,你把老鼠往我這邊驅趕。大家千萬記住,一定要沉著冷靜,緊密配合,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其時正是大宋靖康二年春天,宋都汴京開封。已被金軍洗劫一空的大宋京城,宮室燒盡,街市荒蕪,滿目瘡痍,已無昔日繁華景象。

倖存下來的百姓歷經官軍,金兵多番搜刮,掠奪,本就缺衣少食,一貧如洗,加上兵荒馬亂,交通受阻,大費周折運進城的糧食,優先保證供應達官貴人,一粒也落不到尋常百姓手上,生計愈發艱難。

家家戶戶便四處覓食,剝樹皮,刮牆皮,捕雀逮鼠,掘地三尺,總之皆在想盡辦法能夠繼續活下去。像“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鬻兒賣女換飯吃”的人間大悲劇,亦是時時刻刻都在發生。

這幾口在巷子裡圍獵老鼠的人,同屬一家,丈夫姓孟,名元老,別名“幽蘭居士”,原本在官府有份穩當體面的差事,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一家人衣食無憂,其樂融融。

怎想到突如其來的“靖康之變”,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幸福生活。平昔幾乎十指不沾陽春水,不做家務的他們,為現實所逼迫,這些天也不得不捲起褲管,擼起袖子,終日在廢墟斷牆,長草汙泥中,挖挖掘掘。

儘管每天收穫不多,卻也能勉強填飽肚子,不致於餓死。這當兒一家人突然發現一隻大老鼠,無不欣喜若狂。大人好似年終歲盡忽然多領了一份薪金,小孩好像憑空得了個大大的紅包,若非生怕驚跑了老鼠,一家人早就捧著肚子大笑起來了。

孟元老做了個手勢,示意妻子,兒女依照他計劃開始行動。只見衣裳破爛,頭髮亂蓬蓬的他妻子,細膩白嫩的臉蛋上,橫七豎八地生著幾道長短不一的傷痕,看上去顯然是新傷,尚未癒合的傷口皮肉外翻,好像一條條暗紅色的蚯蚓爬在臉上,極是可怖嚇人。

不滿十歲的女兒亦是蓬頭垢臉,失魂落魄。敢情是他頗有幾分姿色的妻子生怕給亂軍,流寇看上,故而狠下心腸,不惜採取自毀容顏的極端手段,保全自己清白。像她如此行為的女子,在汴京城亦不在少數。

也算是因禍得福,這些天一家人外出,縱然遇到不三不四的兵痞無賴,那些人一看到他妻子猙獰的臉孔,無不大呼晦氣,紛紛避之不及。

孟家大小經過這些天曆煉,早已配合得天衣無縫,進退有序。當下各司其職,屏氣凝神,從四面包抄過去,一點動靜不曾發出。孟元老拾起一塊磚頭,躡手躡腳向前行進,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子拍碎老鼠腦袋。

豈知能在這種惡劣環境生存下來的老鼠,亦非等閒之輩,可謂是身經百戰,百戰餘生的鼠屆精英了。人未近身,它已經察覺,猛然竄起,灰色身軀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弧線,“嗖”的一聲輕響,竄入長草之中。

孟元老就等著這隻大老鼠改善生活,自是不會輕易由它逃竄,手臂張揚,磚頭擲出,扔入草叢,緊接著背部弓起,力量聚集雙腿,擺出雷霆出擊,一擊必中的姿態。他算盤打得非常好,磚頭丟入草叢,老鼠必然受驚,向外倉惶逃生。

草叢前方,左右皆是五六尺高低的土牆,老鼠想從這三個方向突圍,可謂困難重重,唯一生路由他牢牢把守,只要他沒有犯下致命錯誤,這老鼠命運已經掌握在他手裡。果然磚頭尚未落入草叢,老鼠已經受驚跳起,往身前磚牆躍去。

可是磚牆高度完全超出了老鼠力量範圍,才縱到牆體一半,便力道衰竭,墜落下來。

孟元老看得真切,心中大喜,人往前衝,雙手掌心朝下,就要將這倒黴的老鼠壓在身下,攥在手裡中。這老鼠畢竟歷經九死一生,機警至極,嗅到了大禍臨頭的味道,也不知那來的力氣,居然半空轉向,徑向孟元老面門撲來。

這老鼠目露兇光,嘴巴張開,露出尖尖的牙齒,一對前腳伸得筆直,爪子在午後陽光照耀下閃動著微微寒光,大有一副跟孟元老拼個“同歸於盡,玉石俱焚”的架勢。孟元老見得老鼠來勢兇猛,忍不住心裡一顫,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

他平時終日與文筆打交道,溫文爾雅,彬彬有禮,卻缺乏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血性。明知這老鼠對他構不成什麼威脅,心裡仍是驚慌失措,讓開一條路來。

好在這老鼠也是慌得不行,竟不知從他讓開的路逃走,前腳在他肩膀一蹬,借力彈起,又是一個半空轉向,“嗖”的一聲,越過了磚牆。

兒子阿寶跺了跺腳,唉聲嘆氣道:“爸爸,你怎麼讓只老鼠弄的亂了分寸呢?”孟元老面紅耳赤,低聲說道:“小屁孩,不知道就別亂嚼舌根,我這是放長線,釣大魚,我故意放它走,就是要將它一家一網打盡。”他雙手扳住牆頭,右腿抬高,人往上爬,意欲攀越磚牆。

無奈坐慣了公堂,疏於活動,四肢無力,本甚不高的磚牆,此時恰似一道橫亙在眼前不可逾越的屏障。他手抓腳蹬,卻怎麼也爬不上去,回頭叫道:“阿寶,蘭蘭,快託我一把!”阿寶在左,蘭蘭在右,一人托起孟元老一條大腿,肩膀頂著他臀部,向上送去。孟元老合三人之力,才勉強攀上牆頭。

他四下望去,原來長牆外面是條由西向東的巷子,筆直通向前方。巷中一個人影也無,大老鼠亦不見蹤跡。孟元老見巷子地面使鵝卵石鋪成,寸草不生,絕無可能有讓老鼠藏身之地,想來老鼠沿著巷子走了。

他不甘心豐盛的晚餐就此泡湯了,鼓起勇氣縱下牆頭,發足向前疾奔。這巷子長得出奇,他狂奔了一會兒,仍不見盡頭。他正想掉頭返回,突然之間,左側小弄堂深處隱隱傳來人聲。

他暗自尋思:“莫非老鼠落入他人之手?不行,這老鼠是我頭一個發現的,再怎麼樣也要分我一半。”轉頭後望,見到妻子兒女接二連三地從牆頭跳下,往他這邊走來。

他向他們做了個往左轉彎的手勢,然後獨自拐入小弄堂。孟元老生怕腳步過響,驚動弄堂裡的人,倘若那些人把老鼠藏起來,到時來個矢口抵賴,豈不是血本無歸了麼?於是他脊背挨著牆壁,躡手躡腳,一步步摸將進去。走了良久,忽然聽到一幢房屋傳出“咕嚕咕嚕”的水聲,似是水在鍋裡燒開了一樣。

孟元老慢慢把頭伸了過去,只見一幢大門不翼而飛的廢棄房子的天井裡,使幾塊石頭搭成的簡易灶臺上架著一口鐵鍋,底下柴禾燒得正旺,鍋內沸水翻騰,濺得一地水珠。鍋邊擺著一張搖搖欲墜的桌子,桌上有油鹽醬醋,剔骨切肉的刀子,裝湯盛飯的碗勺,不知做何用處。

天井上方的松木柱子上,綁著一個白髮老人,老人上身衣服已被解開,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脯,一顆心在骨頭裡突突跳動,彷彿隨時會擺脫皮相的束縛。身邊站著兩個手持利刃,長相儒雅的年輕男子,這三人長得極其相似,好像是一脈相承的一家人。

孟元老本想直接離開,卻按捺不住內心好奇,一雙腳似粘在了地上,根本無法挪步移開。忽然聽得老人厲聲罵道:“喪盡天良,禽獸不如的畜生,我是你們老子,你們連我都要吃麼?你們不怕下十八層地獄麼?”孟元老不由得冷汗直流,心頭一震:“原來做兒子的要吃掉父親!”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老子是社恐的新書

玉樹臨風小鋼炮

風吹連廊

美麗不打折

校花同桌給我介紹閨蜜團

浪花lL

三胞胎之養女於集萬千寵愛

心孔的天空

那只是青春的悸動

玉李李

原神:回到提瓦特後的旅途

散寶的夜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