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老轉念一想:“這些天我見過父母吃兒女,兒女吃父母的還少麼?如今正逢亂世,整個社會道德約束不起任何作用,人人都露出醜惡無恥的一面,人人都是殘忍至極的野獸。”

一個下巴有顆豆大黑痣的男子冷笑道:“你吃我們媽媽,吃我們媳婦,吃我們兒女的時候,那會兒你良心去哪裡了?餵狗了麼?”

另一個左手長了六根手指的男子陰森森道:“我們當下身處之地,難道不就是慘絕人寰的地獄麼?既然已經到了地獄,還要什麼道德束縛,還怕什麼道德審判?在這個只有吃掉同時類才能活下去的地獄裡,如果你不想辦法坐到餐桌上,你就是拿在別人手中選單上的一道菜品。”

老人面無愧色,大聲道:“我吃你們媽媽,你們媳婦,因為我們是頂天立地,要做一番大事業的男子漢大丈夫,所以我們決不能倒下,我們一定要填飽肚子,不論是吃什麼東西。你媽和你們媳婦,不過是完全依賴於我們,平時只會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煮飯燒水之類的粗活,用處不大的女流之輩,她們能在全家生死攸關之際,做了填充我們肚子的食物,也算替家族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貢獻。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們能活下去,還怕沒有新媽媽,新老婆?”

下巴有黑痣男人眼睛紅了紅,咬牙切齒道:“好,就算你說的對,咱媽和我們媳婦死有餘辜,不足可惜,可是你吃我們兒女做甚?他們可是整個家族希望,你怎能做自絕門戶的蠢事?”

六指男人拿起一隻碗,從邊上瓦缸中舀了一碗水,端在手裡,盯著老人道:“老大,咱們都是知根知底的一家人,實在沒必要戴著面具裝虛偽。我只知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咱們媽媽,我們老婆小孩,她們軟弱無能,毫無用處,活該讓我們吃掉。現在我們家僅存的三人之中,就數你沒用,本事低,我們不吃你吃誰啊?”

他低頭喝了口水,一張嘴噴在老人心窩上,獰笑道:“好久沒吃過爆炒人心了,老大,快動手!”黑痣男人應了一聲,抓起桌上尖刀,往老人心口刺去。

老人叫道:“老大,你好好想想,你三歲時出天花,你媽要將你扔掉餵狗,到底是誰給了你第二條性命?你莫要忘恩負義啊!”

六指男人冷冷道:“想要活下去,便沒有父子親情!”黑痣男人尖刀迴旋,嗤的一聲,扎入六指男人心口。

六指男人瞪大眼睛,仰面倒下,顫聲叫道:“你……你……”不斷從喉嚨深處湧出來的鮮血很快掩蓋了他的聲音。

黑痣男人冷冷道:“想要活下去,便得六親不認!只要我有一絲殺你的機會,我決不會心慈手軟,因為我們之間終究要有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吃掉!”

孟元老見得黑痣男人心狠手辣,不禁膽顫心驚,掉頭就走。怎知走急了,沒提防腳下有塊瓦片,登時踩了個正著,發出極大的響聲。

孟元老心裡叫苦,沒命價的往外跑去,黑痣男人立即從桌上抓起一隻空碗,用力扔了出去,正中孟元老後心。

孟元老慌不擇路,腳步虛浮,後背又遭重擊,原本東倒西歪的軀體倏地失去平衡,踉踉蹌蹌往前衝了幾步,終於站立不穩,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黑痣男人並不急著上前,反而退後一步,右手一揮,舉刀割掉老人身上繩索,冷冷道:“你若想多吃幾天飯,必須無條件聽從我差使,凡事順遂我心意。”

老人道:“你讓我活下去,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爹,做兒子的怎能不聽老子安排?”說話之間,從桌上抓起一把剔骨刀,大步從他身邊越過,衝向慢慢爬起的孟元老。

黑痣男人不緊不慢跟在後面,他握刀的手上已凸出了青筋,臉上笑容更加殘酷陰森。孟元老決不可能引頸待戮,一定會激烈反抗,拼到流盡最後一滴血為止。

他父親為了能多活幾天,一定會全力以赴,直至將孟元老格殺。可是這一切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他是坐山觀虎鬥,無論贏的是誰一方,他都是能拿到最終勝利成果的那個人。

孟元老聽到身後腳步聲響,心知大大不妙,一隻手撐住地面,脊背漸漸抬高,另一隻手抓起半塊磚頭,縮排衣袖中。他背對這對父子,故而他們看不見他在短時間內連貫完成的一系列動作。

老人見他半天不起,以為他傷得厲害,不禁大喜過望,加快步伐,奔到他身後,“嗨”的一聲大喝,一刀刺下。

說時遲,那時快,弓腰駝背的孟元老忽然動若脫兔,身體朝左傾倒,順勢在地上連打了幾個滾,避開了老人的致命一擊。

老人刺了個空,登時收不住勢,剔骨刀重重插在地裡的石板上,響聲清脆,火星迸濺,震得他整條手臂隱隱作疼。

黑痣男人看也不看他們,慢悠悠的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走向不遠處的弄堂口。只要他牢牢把守住弄堂口,就等於扼住了裡面那兩個正在生死搏殺的人的喉嚨,他們都將是吃進他肚子裡的一份美食。

老人一擊不中,暗叫不好,急忙抽刀縮身。孟元老喝道:“老人家,你還不快走!”一躍而起,手臂揮舞,裹在袖子裡的磚塊擊向老人持刀那隻手。即使面臨生死關頭,孟元老仍然心存善念,既不敢下死手,又要出聲提醒。

這老人吃過幾個人,早就練就鐵石心腸,聽他聲音打顫,顯是頭一遭兒遇到以命相搏之事,難飾心頭極大的驚恐,笑道:“年輕人,我肚子餓得咕咕響,正好拿你來充飢,我怎麼能走呢?”右手翻轉,躲開孟元老擊來的磚塊,刀鋒斜劃,橫斬孟元老手腕脈門。

孟元老一驚之下,大叫了一聲,五指鬆開,磚塊掉落在地。老人見他赤手空拳,愈發有恃無恐,左手一個勾拳,砰的一聲,擊在孟元老臉上。

孟元老口鼻流血,連退幾步,搖搖晃晃,似喝醉酒了一般,原地兜了幾個圈,卻不倒下。老人抬起右腳,踹在孟元老肚子上。孟元老再也支援不住,怦然倒地,四肢張開,動彈不得。

老人搶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他胸脯上,口中喘息不止。原來方才一番激鬥,消耗了老人極大的體力。老人喘息良久,漸漸緩過神來,臉現獰笑,手中尖刀一寸一寸落下,刺向孟元老突突心跳的胸口。

孟元老看到不斷落下的刀尖閃閃發光,嚇得魂不附體,失聲叫道:“我和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

老人道:“我不想死,我必須要活下去。你也知道,只要一個人活下去,就得另外的人替他送命,比如說你就是替我延年益壽的墊腳石。”

說話之間,刀尖劃破衣裳,一點點的刺入肉中。孟元老尖聲驚叫:“好痛……好痛……”老人笑道:“你稍微忍一忍,很快你就解脫了。”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

孟元老腦中昏昏沉沉,暗道:“我要死了麼?我真的要死麼?我不能死!倘若我死了誰去照顧我妻子兒女?”一想到家人,只覺得一股力氣從尾椎骨湧出,似熱流般湧向上衝到頸部,推得他挺起上半身,砰的一聲大響,抬起的腦袋重重撞在老人下巴上。

老人大叫一聲,從他身上翻倒。孟元老雙腳亂蹬,叫道:“我不想為難你,你趕快走罷!”老人惱羞成怒,坐直身子,伸出雙手,扼住孟元老脖子。

孟元老聽到自己喉嚨格格作響,胸腔裡的氣息一點一點被老人十根手指擠了出去,頓時呼吸困難,眼睛望出去一片模糊,彷彿隨時會一命嗚呼。

孟元老想推開老人,可是關鍵時刻,老人怎會輕易鬆手?一雙手青筋凸起,顯是全力以赴。孟元老又驚又急,雙手亂抓亂撓,忽然碰到淺淺插在胸脯上的尖刀,他實在想不明白,老人為什麼不直接拿刀殺他,反而要用雙手來掐他?是不是惱怒交加之時,神智失常,居然忘了用刀殺人了?

孟元老不假思索,咬牙撥出尖刀,用力向前送去,嗤的一聲,刺入老人小腹。老人怔怔地盯著插在自己肚皮上的尖刀,臉上忽然露出自嘲的笑容,喃喃說道:“看來我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貨,我為什麼不用刀,為什麼非要用手?這不是自作自受麼?”

他接著放聲大笑:“你殺了我又能怎樣?你也不能活著走出這條弄堂!”孟元老跳了起來,怒道:“我一定會活著走出這條弄堂!”

老人笑得更響:“你又何必嘴硬呢?只不過是我前腳走,你後腳來,區別很大麼?我等你!”孟元老撲在老人身上,張開嘴巴,牙齒咬住老人喉嚨上的肌肉,他不允許老人再說出不中他意的言語。

老人嘴巴不停張合,喉嚨深處嗬嗬作響,卻吐不出一個清晰完整的字眼。孟元老緊咬不放,他能感受到熱乎乎的液體從老人咬破的肌膚中流出,灌入他的喉嚨。

這些與他體內血液混合一起的鮮血,就像擲入乾柴堆的火把,使得他渾身躁熱,劇烈顫抖。他忍不住伸手摸臉,指尖下的肌肉扭曲變形。

雖然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猙獰恐怖。此時此刻,他忽然有了脫胎換骨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個人,而是隻剛破繭而出的蝶,是條剛蛻掉皮的蛇!在他牙齒咬破老人肌膚的剎那間,多年所接受的教育和形成的道德觀念,土崩瓦解,化為烏有!

想走出這條弄堂,想要活下去,只有由人成獸,由人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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