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老苦思冥想了好久,終於想起來這男的正是御史中丞秦檜秦會之。曾經到他所在的衙門辦過幾次事,為人謙虛低調,給他留下深刻印象。

此人極力反對朝廷割地求和,開封城破之後,上書金帥提出“乞存趙氏”要求,故而無論朝堂還是民間,名氣極大,無人不知。

那女的想必是他夫人王癸癸。幾個軍漢寸步不離秦檜夫婦,刀劍出鞘,神情緊張,生怕他們逃之夭夭。

孟元老心中大奇,暗道:“秦中丞怎麼會在這裡?是了,他惱惹了金人,金人自然要想辦法對付他。”

秦檜也看到了怔怔發呆的他,衝著他微微一笑,然後伸手在自己心口點了幾下,接著抬臂指天指地。

孟元老心道:“莫非他在提醒我,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正要做出回應,秦檜卻轉過頭去了。

孟元老嘆了口氣,往四下打量,隨即看到了幾位平時口碑不錯,操守上乘的朝中大臣,

他們神色泰然,鎮定自若,昂首挺胸,步伐堅定,好像不是走向黑暗深淵,而是奔赴燦爛輝煌。

出了長巷,是新封丘門大街。昔日商鋪林立,人山人海的新封丘門大街如今彷彿被魔鬼詛咒了一樣,商家歇業,冷冷清清,一層層烏雲從天空四邊堆將過來,整條大街籠罩在一片晦暗昏黑之中,竟沒有一家開門做生意。

被風吹動的樹葉,以及各種雜物在地面翻滾,忽而飛上半空,在眾人頭頂飄蕩,發出詭異的聲音,好像死神陰森可怖的笑聲。

一大肚子軍漢指著一間招牌掉在地上,門板上沾滿了暗紅色血跡的店鋪,道:“這家人羊肉包子,豬羊荷包,便宜又好吃,老闆天天笑眯眯,好像嘴裡含了塊糖。”

一滿臉麻子軍漢道:“這店老闆一家男女老少八口人,死得一個也不剩。”大肚子軍漢手拍一個兩腮黃鬍鬚軍漢肩頭,笑道:“兄弟,聽說這店老闆一家八口人性命全壞在你手裡,此事保不保真?”

黃鬍鬚軍漢道:“什麼保不保真,大丈夫敢做敢當,就是我做的。”他伸腳踢了招牌一下,狠狠道:“說起來這老闆是我遠房親戚,論輩分我該叫他一聲表哥,平時沒少受了他接濟饋贈,待我極是不錯。我完全沒理由對他下死手。是他自己作死,逼得我無可奈何,便怨不得我心狠手辣,撥刀相向。”

麻子軍漢道:“人家一團和氣,八面玲瓏,凡事留足餘地,決計不會做出自絕後路之事。”黃鬚軍漢“呸”了一口,道:“去年閏十一月,粘罕元帥領軍攻開啟封,我眼見宋室氣數將盡,便思慮投向北邊,謀求大好前程。今年正月初三夜,我來尋表哥商議,準備借幾兩銀子做盤纏。那時城內已經糧食短缺,大家都吃一頓餓一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大肚子軍漢忽然忿忿不平,道:“我也是那當口餓得走投無路,與其坐守孤城,束手待斃,倒不如放手一搏,去他媽的什麼胡漢之別!趙佶趙恆父子是漢人,可是他們沒有給漢人帶來幸福,他們給予漢人只有無窮災難!北邊是胡人異族又怎樣,他們殺害漢人又怎樣,有些只曉得作威作福,魚肉百姓的奸官劣坤難道不該死麼?況且北邊至少讓我吃飽飯,有錢花。這年頭誰不是有奶便是娘呢?”

黃鬚軍漢道:“當時表哥不知我來意,一家人歡天喜地,表嫂取出自己也捨不得吃的酒肉,男女老少一勁給我斟酒夾菜,端是熱情無比。後來我說投奔北邊,表哥馬上就翻臉了,扔掉桌上的酒菜,手指頭戳著我鼻子罵我軟骨頭沒志氣,要我趕快滾出去。我聽他左一口漢奸右一口叛徒,不由得怒髮衝冠,撥出刀子,一刀一個,一個也不留活口。我翻箱倒櫃,取了他們財帛,正想一把火燒了這間店鋪,轉念一想,街上一斤人肉值一兩銀子,我怎能把潑天富貴付之一炬呢?”

這時街旁一塊招牌被風吹得吱吱作響,上面金漆所寫的“雲氏茶飯,味道鮮美”八個大字格外醒目。

御史中丞秦檜忽然道:“所謂茶飯者乃百味羹,頭羹新法鴨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蝦蕈、雞蕈、渾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假河鈍,白深、貨鱖魚,假元魚,決明兜子、決明湯齏、肉髓托胎襯腸沙魚、兩熟紫蘇魚、假蛤蜊、白肉夾面子茸割肉、胡餅、湯骨頭、乳炊羊、羊鬧廳,羊角腰子。鶴鴨排蒸荔枝腰子、還元腰子,燒臆子、入爐細項蓮花鴨籤酒炙肚陸、虛汁垂絲羊頭、入爐羊頭籤鵝鴨、籤雞、籤盤兔、炒兔、蔥潑兔,假野狐、金絲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鴨子、生炒肺、炒蛤蜊,炒蟹、渫蟹、洗手蟹之類,逐時旋行索喚不許一味有闕,或別呼索變。”

秦夫人王癸癸道:“這間店茶飯味道鮮美,別具一格,整個汴梁城都找不到比他更好吃的茶飯了。”大肚子軍漢冷笑道:“秦夫人若想再吃到這間店的茶飯,看來只有到陰曹地府找老闆做了。”

王癸癸聽說老闆竟然死了,這一下嚇得魂飛魄散,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摔倒,幸好秦檜托住她腰肢。她臉色蒼白,顫聲說道:“好……好……的大活人,怎麼……死……死了……”

大肚子軍漢手拍麻子軍漢後背,笑道:“好兄弟,你說給這位天真單純的秦夫人聽一聽,這活得好好的大活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麻子軍漢道:“老闆膽小如鼠,老子找他拿了幾次錢,誰知他居然想不開,一根麻繩往樑上一扔,脖子往裡一套,雙腳一蹬,上吊自盡了。貌美如花的老闆娘,便由我細心呵護了,那女人乖順得跟貓一樣。怪就怪老子上個月手氣背,逢賭必輸,輸得精光,迫不得已把她賣給北邊人,聽說前幾天給折磨死了。”

王癸癸駭得牙齒叩擊,說不出話來。眾軍漢一間間店鋪指了過去,這些開店的無一不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沒有一人能以善終收場。眾軍漢說話時語氣誇張,神采飛揚,一樁樁人間大悲劇,倒成了他們相互炫耀的豐功偉績。

秦檜怒道:“他們不過是忠厚老實的老百姓,一輩子沒做過一件壞事,為什麼死的人卻是他們?”

大肚子軍子冷冷道:“修橋鋪路無屍骸,殺人放火金腰帶。好人短命夭壽,壞人長命百歲,自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以來,幾千年莫不如此。秦大人忠心正直,名聲大噪,皇帝老兒為什麼不重用你,你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境地,箇中原因,難道你會不明白麼?”

麻臉軍漢道:“秦大人,你聽小人一句話,做忠臣烈士對你有什麼好處?做奸臣逆賊對你有什麼壞處?人生短暫,誰不想活得風光灑脫?跟自己過不去的人,豈不是天大的傻瓜?”

秦檜氣得渾身發抖,怒道:“秦某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即使刀斧加身,也休想我改變主張。”

黃鬚軍漢道:“秦大人想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我們並不反對。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既然秦大人一意孤行,我就有機會與秦夫人同枕共眠,對不起,我說錯了,是許多人有機會與秦夫人共度春宵,這許多人當然包括漢人,胡人。”

秦檜怒不可遏,正準備一記耳光抽過去,忽然聽到有人叫道:“快看,那個人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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