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有個問題不明白,如果林芙已經是韶還音的枕邊人。

如果韶還音不近男色,那張齊姜越,還有邵晉,他們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將疑問告訴林芙,林芙苦澀一笑:“你以為韶還音是因為我,才去抓那些貌美男子嗎?”

“她是長公主,不是輕浮無能的好色之徒。”林芙似是想起了什麼,望著窗外好一會才接著說道:“武朝由女子為皇,以女子為尊,已經兩百餘年。聖上憂慮的從來都不是外患。而是武朝男子的野心。”

“你知道為何魁石礦對武朝來說如此重要?不僅僅是因為它製成的武器鋒利,還因為,即使是女子,在天生力氣不如男子的情況下,也能輕易抗衡。”

“遭遇的力道越強,魁石的韌勁越強,反彈的力道越強,殺傷的威力越強。”

我聽林芙說著這些我平日不關心的東西,越聽越是感到害怕。

什麼家國之鬥,什麼男女之爭。

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年,我不想跟各位姐姐打架。

我只想去蜀地過我的逍遙日子。就不能放我一馬嗎?

“芙姐姐,你去跟長公主說說情吧,像我這樣的,活著就等於死了,對武朝上下,決計沒有半分影響。”

林芙聽了我這話,忍不住白眼一翻,也懶得跟我廢話,直切了重點:“張齊、姜越還有邵晉,他們都是家裡最無用的兒子,唯一的優點,就是生得極好。”

“普通男子的身份,可是入不了西境的。”

我恍然大悟。

西境的統帥,是當今聖上的侄女,大公主的表姐胡汝笑。

在武朝,子女通常都隨母姓,所以原本,胡汝笑應該姓凜。但是胡汝笑的母親,愛上了一位貌美的男子胡術,從此整個西境雖然仍是武朝的封地,但是這封地的真正主人,早就換姓了。

與西境接壤的大周,近來與西境的接觸越來越頻繁。且透過經商進入西境的大周男女,也越來越多。按林芙的說法,就是西境在頻繁與外族人通婚,但並不是要與友鄰交好,恰是因為,胡術想自已稱王了。

聖上無法出兵西境,一來是無由。武朝雖然以女子為尊,但並不以男子為奴。既然非奴,那麼子女跟誰姓,並沒有強行規定。二來是大周,大周騎兵強橫,驍勇善戰。但西境相鄰的蜀地,卻是富饒安逸有餘,戰力不足。如果胡術與大周聯合,以蜀地為突破,從西南而上,武朝需要從南境調兵才能制衡。

而安穩了近兩百年的武朝,並不只有大週一個外患。

三來是這胡汝笑,隨了她母親,只偏愛美男。

聽林芙說到這裡,我咳嗽了一聲,示意她暫停。然後給自已倒了一杯水,猛地灌了兩口。

“芙姐姐,你的意思是,張齊他們,被派去西境,去了胡汝笑身邊?”

“是要偷佈防圖?還是要取她性命?”

“但是他三人除了樣貌,一無是處,幹不了什麼大事啊。”

我把心中的疑問一股腦全扔了出來,林芙笑了笑說:“胡汝笑與韶還音,在蜀地有一處快活林,專供她二人取樂。說是取樂,也是相互試探。畢竟同好難求,聖意更是難測。”

我沉思了半晌,忽然驚道:“你說的這取樂的法子……”

林芙點了點頭:“就是長公主最喜歡的貓鼠遊戲。只不過,到了快活林,可就不是被捉住後幾鞭子的事了。”

林芙嘆了口氣:“世人都說以女子為尊,乃是為天下謀福利。可人有了權勢,又哪裡是男女之別的問題?”

我一把捂住林芙的嘴,低聲道:“芙姐姐,這話可不能亂說。”林芙拍了拍我的手,我放開後直接癱倒在桌上,愁得臉都擠在了一起。

“所以,韶還音是在做樣子給胡汝笑看麼?”我無奈到極點。

“不,她是真的討厭你。”林芙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她是真的討厭你,生日宴那次見你過後,她罵了你好些天。”

“為何呢?僅僅因為我是男子?”

林芙沒有告訴我原因,她難得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說:“林肆,你要記得,林家不需要你做頂天立地的男兒,不管發生什麼,你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出頭。”

不能出頭的我,在落日之前自已回了公主府。

對於我如此自覺,韶還音在見到我的時候,也吃了一驚。

“從來只見過怕貓的鼠兒,這趕著往貓身邊湊的,你倒是頭一個。”

“長公主,我知道你心懷天下,但我實在難當重任。我除了長相一般,且貪生怕死。萬一去那快活林被捉住了,經不起折磨,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不如你另選駙馬,好成就一番大事。”這話我在回去的路上,起碼在心裡練了一百遍。為的就是要顯示出無可奈何,痛心疾首的感覺。

說完這話,我默默地站到一邊,等待韶還音的反應。

“林芙跟你說了什麼。”韶還音沒有想象中的暴怒,她只是用手指敲打著桌面,饒有興致地看著我,“駙馬也不是全無優點,這逗人開心的本事,真真世間少有。”

“芙姐姐說你要將我送去快活林,供胡汝笑取樂。”為了表示我真的經不起折磨,該說的話,我一定說。

然後我又見到了奇觀。

韶還音笑起來的樣子,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看。我覺得去不去蜀地,其實也不那麼重要。

也許安心在她身邊當個駙馬,也不是不行。

回過神來的時候,韶還音一臉陰沉地看著我,又是要發怒的先兆。但她好忍了一會兒,才道:“你乃本朝駙馬,本公主想如何待你,那是本公主的事。”

“但旁人若想碰你,得看看我武朝願不願意。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那你領罰嗎?”我總覺得韶還音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在看我。也總覺得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一點都不開心。

她為什麼會不開心呢?

我被蘇姑姑帶去了地牢,捱了一頓鞭子,新傷再添新傷,我實在熬不過去,終於開始哭爹喊娘。

我也不很清楚,為什麼韶還音在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吭一聲。

可是她不在,我卻覺得真的在遭受酷刑。

醒來的時候,我被泡在藥缸裡,身上已經不那麼痛了。

蘇姑姑安慰我說,“長公主不會讓駙馬身死的。”

我被人上了藥,抬回了一處新居,據說隔壁就是長公主的院子。

我躺在床上,想著昨日林芙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你好好在韶還音身邊待著,順著她些,她不會真的拿你怎樣。”

我開始思考,不會真的拿我怎樣,到底會拿我怎樣。

答案總是來得那麼快。

我昏昏欲睡,蘇姑姑將我從床上提了起來,讓我明日可下地之後,去她那裡學規矩。

我心想你們昨日把我打得半死,明日便要我下床,還不如真的打死我呢,省了這下地幾步的路程。

大約是我沒有很好地掩飾住表情,蘇姑姑在我身上紮了幾針。

這經絡之痛,比皮肉之苦要狠厲百倍。

我連叫都叫不出來,只盯著蘇姑姑,用眼神向她討饒。

蘇姑姑罰了我一炷香的時間,待取下針,我半條命已經沒了。

我尋思這怎麼都跟林芙說的不太一樣。但也實在不敢造次了,因為我怎麼看,韶還音都是真心不想我好過。

我失去了睡到中午的幸福,辰時未到,便來了蘇姑姑的院子裡。

學的也無甚稀奇的,無非就是如何當好一個駙馬的各種禮儀。我在心裡直打哈欠,面上還是瞪大眼睛裝作聽得仔細。

蘇姑姑講累了,便讓我在屋裡好好反思。於是我開始思考,怎麼才能逃得出去。

林芙在半路把我截下的時候,讓我不要回林家。

可是我唯一能逃走的辦法,就是必須先回林家。跑路需要盤纏,我身無分文,以我的性格決計活不久的,因為我太不能吃苦了。況且我徒步能跑去哪裡呢,莫說出不了城,就算能出,不足半天一定會被捉回去。

但是我信林芙,她讓我不要回林家,一定有她的理由。

所以我得去看看這理由是什麼。

用了午膳,我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公主府。韶還音還算是個守信之人,她說了不讓人攔我,就真的無人攔我。門口守衛見了我,還很客氣地與我打了個招呼。

我在走出去的那一瞬間,幾乎產生了一個錯覺,韶還音是真當我是駙馬的。

但我很快把這個念頭放下來,韶還音沒有理由真當我是駙馬。她愛慕的人是林芙。

這一次,在離林家還有三個巷口的地方,我又被攔住了。黑袍金邊,是武凰的人。但這位姑娘只是面無表情地示意我轉身離開,並沒有抓我。

於是我轉頭換了一條路,然而還是在距離三個巷口的地方,出現了武凰的人。新面孔,還是一樣的手勢,請離開。

我在心中畫了一張圖,林家位於京城的東側,總共有北、西、南三個方向,共計六個出口。按照剛剛的形勢,這六個出口,一定都有武凰的人守著。

京城是有自已的護衛隊的,一般的治安問題,根本驚動不了武凰。除非這件事,涉及朝廷。

但以我對林家的認識,我那跟我一般不成器的爹,絕不會幹出任何會讓他擔驚受怕的事。我母親,自從林芙去了武凰,也是大門不出,凡涉及家族事務,都是旁人前來。我二哥遠在北境,大姐身在皇宮。

所以武凰為什麼要派人守著?

我想不明白,轉身朝南市走去。

林家在京城還有十二鋪,做著各種買賣,雖說我從來不經手這些生意,但掌櫃的都認識我。

奇的是,當我一一尋過去,這十二鋪,都已經更名易主了。

我打聽了好一會兒,得出一個結論,這些鋪子的主人都是從外地來的,他們並不知道這間鋪子以前是做什麼的,人又去了哪裡。

我入公主府的這一個多月,林家在京城,被抹去了痕跡。

南市還是這般熱鬧,我站在街頭,無處可去。

傍晚我又回了公主府,這次不等見韶還音,我便自行去了地牢,跪在中央默默等著。

“未想到駙馬嗜好這般特別,倒省了我不少功夫。”人未到,聲先至。許是府上的人告訴了韶還音我的行徑,我總覺得她在笑。

可見到她時,又是一副冷怒的模樣,眼底埋了滿滿的情緒,但我一點也識不得。

“駙馬今日尋著了心中答案嗎?與我說來聽聽。”

韶還音讓我抬起頭來,我坦坦蕩蕩地跟她對視:“我林家犯了何事?”我沒有用“罪”這個字,我相信林家的清白。

韶還音卻未回答我的問題,她輕輕摩挲著指尖,叫來一個年輕女子,然後屏退了左右。

在那日夢後,我在所有閒時,想了韶還音上百遍。

但不是現在這樣的。

我想著有一日,她與我同騎一匹馬,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踏過。

能叫天下人都瞧瞧,我是她的駙馬。

想著有一日,遠方的黃土路上,有馬車碾過,她說要帶我前去蜀地,與我細說那裡的美食,那裡的風情,問我初來乍到,有沒有想做的事。

我極少去看星辰。林芙與我完全不同,只要夜裡清朗,她總是抬頭望著。

我問她為什麼喜歡看,她說有一日,她要尋得離星辰近的地方,那裡是可以自由馳騁的地方。

她問我為什麼不喜歡看,我說我喜歡的詩裡說,“不知是天在水裡,還是我在夢裡”。

旁人都說,男子行這事,是無窮爽利的。說得花樣百出,形容為天下第二等好事。

但我看著韶還音,她穿著一身白衣,站在我身前,那年輕女子裙衫半退,跨坐在我身上,兩人皆面無表情。

我只覺身上身下皆如火燎,咬緊了嘴唇,不願意洩出一個音。

韶還音的目光,一直清清冷冷地落在我的臉上。

她低頭看我時,我看不見自已的影子。

末了,她只輕輕拭去我眼角的淚痕,笑了笑說:“今日是芙兒的生辰,我便圓了你這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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