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懸江府往南繼續行過幾日,有兩條分岔路。

一條往東,是去京城——韶康的;另一條往西走,是夏城。

嘉年與陸琅宣他們在此分別。

陸琅宣一家和公孫玲瓏下了馬車,站在路口,與嘉年作別。

他從武三手裡接過一袋銀子,送到嘉年跟前,說道:“小小謝禮,不成敬意,還望少俠莫要推辭。”

嘉年收下,掂了掂份量,大概有一百多兩。

一個七品縣官如果不貪,能拿出這麼多銀兩作為酬謝,足以看出他的心意。

嘉年抱拳道:“卻之不恭,受之有愧。”

話是這麼說,可不耽誤他揣到懷裡。

陸琅宣笑道:“我們這一路能走的太平,也是多虧少俠。”

嘉年道:“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大人公門行善,無愧於心,自能化險為夷。”

陸琅宣欣慰笑道:“借公子吉言。”

陸琳堂道:“大俠,等到了京城,一定要來找我玩兒啊。”

除了那本髒話大全之外,嘉年還真指點了下他的武藝,其實也就是點練氣引導的法子。

即便如此,也讓陸琳堂所獲頗多,心存感激。

陸琳沁屈身嬌聲道:“小女子謝過嘉年大俠的護送之恩,大俠一路保重。”

嘉年笑道:“保重。”

他剛要轉身離去,陸承焉忽然說要送他一程。

陸琅宣神色一愣,陸琳沁驚訝,陸琳堂衝嘉年擠眉弄眼。

公孫玲瓏道:“我跟承焉一起。”

兩個姑娘送出三里。

公孫玲瓏特意放慢步伐,跟在後面與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

嘉年說道:“陸姑娘,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陸承焉停下腳步,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公孫玲瓏也跟著停下來,望向陸承焉背影。

片刻之後,陸承焉抬頭抱拳,雙目明亮,嗓音輕柔道:“嘉年公子,一路珍重。”

嘉年低頭回禮。

“姑娘保重。”

嘉年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後,抬起手臂揮了揮。

陸承焉微笑搖手。

公孫玲瓏走到她身旁,與她望向前方,問道:“怎麼又不打算說了?”

陸承焉搖了下頭,道:“說了也只會給公子徒增煩惱,還不如不說。”

公孫玲瓏道:“說不定他會很佩服你的決定。”

“是嗎?不重要了。”陸承焉道:“回去吧。”

公孫玲瓏與陸承焉並肩往回走。

懸江府的山崖瀑布下,江水迅疾,日行千里,不知葬送了多少攀援棧道登山的英雄好漢。

她選擇棧道登頂,本來是想在高處乘機跳下去來著。

她讓嘉年陪同,是看重他的武功。有他在,也許自己跳下去也不會有事,還能憑假死脫離京城漩渦。

但當她距離峰頂越來越近的時候,她又怕了,怕自己萬一真死了可怎麼辦。

直到她回頭看見嘉年伸來的手。

她那時看不到嘉年的臉,卻讀懂了他的意思。

要幫忙麼?

天知道陸承焉當時有多想握住那隻手,可她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為山九仞,豈能功虧一簣。

前面的路,我沒要人幫忙,最後一段路,也要自己走。

她自己走完了最後幾步。

當她抵達山頂,望到那漫無邊際的雲海,頭頂驕陽,還有在雲海中冒出頭的座座山頭的時候,一種難以言明的壯志豪情充滿了她的胸腔。

山頂的風景,我已經看過了,真的很美。

陸承焉來送嘉年,本想把這些話告訴他,但最後她又不想說了。

公孫玲瓏說道:“陸承焉,你會成為一名好皇后。”

陸承焉展顏一笑:“借你吉言。”

……

……

與陸承焉分別之後,過了半日,嘉年抵達夏城地界。

夏城是一座山內城,地勢如盆,四面高而中間低,西南方向的山坡勢緩,有一條河從那裡流出來,名叫夏水。

夏水穿過洞開的山壁,出城三里之後,便分成兩股,一股匯入西面的郭河,一股注入一座三面累石的大湖。

城外遍佈農田,那座人工挖掘出的大湖,其實就是一口水井,每到春夏之際,當水注滿之後,莊稼人就會開啟石牆,將水放出,透過挖好的溝渠,灌溉農田。

時至冬季,田野被大雪覆蓋,湖水乾淨透亮的像是一面鏡子。

一條小舟從夏城裡出來,泛行於夏水之上,緩緩而來。

舟上有四個人。

一名簪花狐裘的公子,一個腰間佩刀的紅衣女子,還有一名老嫗跟一個持戟配刀的武將。..

年輕男女站在船頭,男的瀟灑風流,女的貌美如花,二者可謂是金童玉女。

那女子嘉年還認識,正是在承州逼得知府打爛自己一口牙的方塘荷。

那日見她縱馬出城,原來是到了夏城,與人相會。

小舟無人駕駛,卻也飄的平穩。

四人都是練家子,根本不用擔心會不會突然掉到河裡。

嘉年行走在岸上,形單影隻,戴斗笠背劍的打扮更加顯眼。

船上公子望向前方河岸,與方塘荷笑說道:“前些日子聽到些江湖傳言,說混元蛟在路上劫道,遇到一人,連打都沒打就退走了。”

方塘荷眼神一亮:“元大哥可知是何方高人,竟有如此本事?”

元獵抬抬下巴,笑道:“不巧,跟岸上那位仁兄是同一種打扮。”

方塘荷轉眼望去,見到行走在岸邊的那道身影,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她皺起眉頭,反覆回憶,終於想了起來。

“我好像在承州見過他,當時我正收拾那兒的知府,他躲在人群后面。”

方塘荷有一門過目不忘的本事。

她見過的風景,不管願不願意仔細看,都會記入腦海。

元獵聽到承州二字的時候,眼神有了些反應。

聽說那個父憑女貴,僥倖升遷吏部侍郎的老傢伙,好像就是走承州那條道去往韶康,算算日子,現在也快到了。

他心情忽然變差,笑眯眯的問方塘荷:“塘荷,想不想認識認識那位能嚇跑王定稍的大俠?”

方塘荷點頭道:“自然是想的,可還不能確定岸上的人就是他。”

元獵笑道:“叫過來問一下不就知道了。”

他朗聲喊道:“岸上的兄臺,可否過來一聚。”

小舟離岸三四里,江水拍岸,聲如浪潮,元獵的話語遠遠傳了過來,迴盪在耳邊。

方塘荷滿臉崇拜。

如此充沛的真氣,元大哥至少已經是九品高手。

她轉頭望向對岸,想要看那人怎麼回答。

如此響亮的聲音要是都聽不見,除非他是個聾子。

嘉年轉過身,朝小舟抱了下拳,然後擺了擺手,算是婉拒。

老嫗陰沉說道:“這小子好不識抬舉。”

元獵眯眼笑道:“江湖人嘛,總該有點脾氣。不過這發脾氣,有時候也得分人。”

他淡淡喊道:“宇文勝泰,去把那人給我請來,請不來,就抓來。”

持戟武將一抱拳,大聲道:“是。”

說完,他轉身一躍,向前跳入半空,下墜時腳踩江水,身形再次拔高向前,連續三次,便已到岸上。

方塘荷眼睛發亮。

宇文勝泰的大戟沉一百二十九斤,配刀雪紋也有二三十斤。帶著這兩樣東西,還能使出燕子三抄水的功夫,跨過三四里寬的江面,如此卓越的輕功,簡直聞所未聞。

方塘荷問道:“元大哥,宇文大哥是不是也已經是九品了?”

元獵搖頭道:“他是九品,但跟江湖上其他的九品不太一樣。”

方塘荷問道:“哪裡不一樣?”

元獵笑說:“其他江湖人的九品是九品,而宇文勝泰的九品,是我南齊只把武人分出了九品。九品之上,還有境界,最高境的武人甚至可以強殺金丹地仙!”

能夠殺死陸地神仙?

方塘荷聽的心潮澎湃,問道:“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元獵笑說:“因為達到這個境界的人太少,其中玄妙,有的武夫自己也沒弄明白,所以元武殿對外宣稱,武人只有九品。”

方塘荷望向宇文勝泰的背影,問道:“宇文大哥能夠殺死金丹?”

元獵說道:“還差得遠呢,不過對付王定稍之流是足夠了。”

宇文勝泰像是根木樁子,重重落在嘉年面前,腳下十丈之內的白雪,被無形罡氣震飛,露出土黃色的地面。

嘉年上下打量了眼跟前這個神色古板,國字方臉的漢子。

他給人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氣血之盛遠超常人數十倍,氣象之大,絕非所謂的江湖高手可比,可他渾身上下又沒有半點靈氣。

嘉年心裡犯嘀咕,吃不準對方是什麼來路,只當他修煉了什麼古怪的功法。

嘉年問道:“足下找我?”

宇文勝泰說道:“我家公子請你到船上一敘。”

嘉年道:“我剛才應該回答過了。”

“所以公子派了我來,讓我再問一遍。”宇文勝泰像是一座沉默的大山,釋放出無形的壓力。

嘉年眯起眼問道:“敢問你家公子是何來路,非要請我?”

宇文勝泰說道:“我家公子是八柱國之一,大司寇元興之子,元獵。”

“哦。”嘉年恍然似的點點頭,然後說道:“那就麻煩你回去告訴你家公子,就說好意心領。”

嘉年心想,柱國又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話音剛落,宇文勝泰的大戟也跟著落下,戟刃的寒光畫出一道冰冷的弦月,罡氣把嘉年身後的積雪都吹飛了起來,靠近河岸的江水翻騰不止,漣漪推出數十丈。

方塘荷掩口驚呼,大眼睛裡滿是奕奕神采。

元獵眼神一眯,手掌握緊。

宇文勝泰的大戟,被那個少年用兩根手指夾住了。

嘉年抬起頭,斗笠下的雙眼閃爍著冰冷的光。

他雙指一扭。

宇文勝泰只覺一股巨力從大戟上傳過來,震的他手臂發麻,握緊兵刃的手,不由得鬆開。

沒等他抽刀再次施展什麼手段,就被嘉年抬腳踢飛出去。

在江面上連打了幾個水漂,最後沉了下去。

元獵的臉,也跟著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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