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無煙,火焰過了盞茶功夫才消去,留下一個直徑將近一里,深不見底的大坑,散發著逼人熱量。

嘉年盤坐在深坑邊緣調息。

若不是他刻意選擇了這個地方,又操控大符的火勢儘量不要往別處蔓延,蛇首山方圓數十里都要被大火蒸發掉。

一刻鐘之後,嘉年體力稍微恢復。

他站起身朝深坑底下望去。

不愧是飛昇境大能親手煉製的符籙,才四成威力,就能做到如此地步。

若能發揮十成威能,怕是蹈虛境也難扛。

嘉年有些頭痛的扶著腦袋。

這樣別說顧瞻身上的寶貝和槲生的妖丹,能找到他倆的骨灰都算柑香糊弄人。

抬眼望向蛇首山方向,他的目光再次冷了下來。

摸屍是不成了,但還可以抄家!

……

……

眾小妖被上品大符的威能嚇得魂飛天外,一群未開竅的野獸更是直接昏死過去。

只剩下幾隻初具靈智的還在苦苦等候它們家大王回來。

大王沒回來,回來的是那個殺千刀的野修!

幾隻小妖驚叫一聲,如鳥獸散,嘉年袖中飛出兩道火符,化作兩條火蟒尾巴一掃,將它們全部煉殺,只留下一個稍微聽話些的山鼠精。

嘉年一手提著符劍,冷冷的問它:“知不知道你家大王的寶貝都藏在哪兒?”

山鼠精顫抖著嗓音回答道:“知……知道,我帶老神仙去取。”

嘉年點點頭:“懂事,帶路。”

小山鼠連忙引著嘉年來到槲生收藏寶貝的地方,入口就在槲生的王座底下。

推開那座十分沉重的石頭座椅,露出下方一個黑漆漆、四四方方的黑洞,青色石階從腳下一直延伸到更深的黑暗中。

嘉年就近取材,做了一隻火把點亮,讓山鼠精走在前面帶他下去。

山鼠精不敢違抗,試探著朝下面邁出一隻腳踩在石階上,確定沒事後,才放下心接著往下走。

走了大約有百十來級階梯,二人抵達槲生的地下寶庫。

山鼠精用力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寶物的金光從門縫中照射出來。

大門完全敞開,嘉年捏了捏眉心,眼前這番景象,真是……豔俗。

偌大的空間中堆滿了黃白之物,還有一堆不知道是贗品還是真跡的古玩字畫。

中央有一張大床,市井稱之為龍榻,上面鋪著一件龍袍,枕頭上擺放著一頂帝王冕冠十二旒。

在龍榻前方,掛著一幅槲生龍袍加身的畫像,畫像左右各掛著十二幅不堪入目的圖畫。

嘉年一陣無語。

你若志在人間帝王,身邊陪祀應是文臣武將,你掛二十四幅春宮圖算怎麼回事?還都正對著龍榻。

蛇性本淫真是一點沒錯,都當了修道之人,本性還是一點沒改。

山鼠精嚥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問道:“仙師,我能走了嗎?”

嘉年說:“不能,站這別動!”

小老鼠站在原地不敢動。

嘉年在寶庫裡翻找起來。

堂堂一個有望金丹的妖怪,不能一點神仙錢都沒有吧。

他在龍床下面找到一個凸起按下去,寶庫一側的牆壁下陷,朝右側開啟。

“嘿,還玩兒狡兔三窟啊。”

他叫來山鼠精,還是讓它先下去。

小精怪苦著臉,只能再次充當試路的石子,。

這次的臺階比上一個更長,他們走了將近一刻鐘時間,才抵達下面。

那是一個更大的空間,沒有門。

一人一妖走進去,裡面黑漆漆的。嘉年分出火把上的火種,分佈於四周。

空間被照亮後,山鼠精憑藉本能察覺到一股寒氣,它抬頭一看,發出一聲慘叫,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昏死過去。

嘉年猛地抬頭,瞳孔驟縮,同樣被嚇出一身冷汗。

一頭黑色巨蟒盤踞在二人頭頂,紅燈籠一樣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們。

嘉年下意識就要祭出一張大符,可忽然發現,那東西雙目無神,全身沒有一絲生氣。

冷靜下來後再看,原來是巨蟒蛻下來的皮。

蛇皮不過四十丈長,想來是他在絳府境之前蛻下。

嘉年鬆了口氣,瞧見山鼠精口吐白沫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差點讓大爺我跟著一起丟人!

隨手將小山鼠丟到角落,嘉年四處打量起這座空間。

地方雖大,卻沒多少東西,藏量遠遠不如上一個寶庫的多。

在地上中央有一張圓形石桌,桌上放著三個方形的盒子,石桌後面又三個箱子。從左到右,由小到大。

嘉年繞過石桌,先去看那三個箱子。

開啟第一個箱子,裡面流洩出的靈氣,令嘉年心中一喜。

果然是山上神仙錢。

他從最小的那個箱子裡摸出一顆神仙錢,外圓內方,正面的四條邊上都刻著一個字,讀作瑞雪豐年,背面是中寶塔洲著名山上畫師李棠景的《江山灑雪圖》。

這是山上最值錢的雪靈錢,靈氣最足,山上正用錢裡最稀罕的存在。

箱子裡一共有一百二十顆雪靈錢。

開啟第二個略大點的箱子,裡面是第二種神仙錢,正面刻有和風甘雨的雨精錢,背面是宋晚意的《江舟跳珠圖》。

總計三百顆。

最大的箱子裡應該就是第三種神仙錢——谷實錢了。

正面刻著時和歲稔,背面是大家鄭歲的《秋收刈麥圖》,寓意五穀豐登。

一共八百顆。

按照山上山下錢財的兌換規律,一顆雪靈兌換十顆雨精,一顆雨精兌換百顆谷實,一顆谷實兌換千兩白銀來計算的話,嘉年這次的收穫至少是某個中型王朝將近十年的稅收!

嘉年暢快大笑了起來。

高興!

不只是得了錢財高興,而是想到梁夢國多年來的謀劃,最終被自己得手高興。

嘉年對梁夢國瞭解不多,單憑它為槲生這種妖孽助紂為虐這一點,就令他深惡痛絕。

他將所有神仙錢,連同箱子一起放入挎包中。

挎包是用壺天之法煉製的儲物法寶。

嘉年肩膀上的這隻,有中品階級,所能容納的空間上下七尺。

懷裡還有一塊玉佩,所容空間一丈,是上品法寶。

兩件法寶是他拜入師門的時候,兩位長輩送給他的賀禮,說是出門殺人越貨的必備裝備。

小時還不懂是什麼意思,如今再看,長輩們真的是高瞻遠矚,用心良苦。

嘉年在房間裡繞了一圈,想要再找找有什麼寶貝。

收穫一對小戟,下品靈器。

一隻玉壺,下品靈器。

一把玉鉞,象徵意義更多,連靈器都不是。

嘉年扯了扯嘴角,這傢伙是有多窮,還是說梁夢國防著它,連一件像樣的法寶都不肯給它。M..

唯一能瞧得上眼的千年桐,還是件未經打磨的天材地寶,不知道是能練成法器還是藥用。

那張蛇皮也不錯,找對人能賣出個好價錢。

可除了它自己蛻下的皮和一塊木頭,是真沒什麼好東西。

最後,嘉年的目光落在石桌上的三個盒子上。

他繞著石桌走了一圈,前後檢視一番,雙手扶住盒子兩側,小心翼翼地開啟。

空間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氣息。

盒子裡面是一方白玉質盤龍紐的玉璽,通常用來昭告天下天子登基。

第二個盒子裡是金質絞龍紐璽印,用來冊立太子。

第三個是白玉質交龍紐,用於祭祀百神。

三方印璽併成一排橫放在桌上。

嘉年再次一陣無語。

這孽畜不僅想面南稱王,還想設立太子,祭天行祀供奉百神?

且不說山上早有明文規定,不許精怪在人間王朝稱王。一條尚未結丹的山蟒如此僭越,若被梁夢國朝廷知道,足夠殺它五次。

倘若沒有碰上嘉年,給這畜牲幾百年經營,也許它還真能過過當皇帝的癮。

這三方印璽,嘉年不能動。

凡是跟國運沾邊的東西,都屬於自帶麻煩,他嘉年又不是扶龍、附龍一脈的修士,可不想跟某個王朝沾上因果。

這東西,就留在這裡好了。

山鼠精迷迷糊糊醒來,揉揉眼睛,哦哦哦的叫了起來。

它家大王被那個野修像卷衣服一樣從尾巴捲了起來,塞進懷裡。

嘉年斜瞥它一眼:“你不是山鼠嗎?怎麼叫的跟只野雞似的。”

山鼠精笑容訕訕。

“走了。”嘉年朝門外走去。

山鼠看了眼桌上的三件東西,問道:“老神仙,那個……”

嘉年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你想要自己拿著。當心有命拿,沒命用。”

山鼠精收起垂涎。

老神仙都這麼講,自己就不去找死了。

到了那間裝滿金銀的寶庫,嘉年裝了些珠寶錢財,又拿走床上的龍袍冕旒。

這東西碰了沒事,就是件衣服,山上修士要是樂意,自己都能請人做兩件。

槲生收藏的這身做工不錯,能賣個幾百兩銀子。

最後,他站在那二十四幅春宮圖下面,目光有些糾結。

這玩意兒,是不愁買家的。

只是嘉年有種感覺,把這些拿去賣,自己懷中的某些東西也會跟著溜走。

山鼠精壯著膽子問:“野修老爺,您要是不殺我的話,能讓我把大王的畫帶走嗎?”

嘉年斜眼過去:“想記仇,有朝一日再找我報仇?”

山鼠精嚇得跪倒在地,砰砰磕頭。

“小的哪敢有那想法,只是,只是我家大王平日裡待我不錯,小的想留個念想。”

天魔說:“殺了它,這傢伙說假話,是想搏一個好印象等著你饒它一命。”

嘉年說:“去把洞裡發光的石頭都給我扣下來。”

天魔扶額:“不是吧,這點東西你都貪,還要不要臉。”

嘉年心聲回答道:“你管我。”

小山鼠去扣巖壁上的磷石,嘉年將二十五幅畫摘了下來,收進挎包。

唯獨留下一幅沒有收起來。

等小老鼠滿頭大汗的拎著一麻袋磷石跑過來,嘉年已經離開寶庫,坐在王座臺階下等它,手邊放著一幅畫。

他接過袋子,把畫交給山鼠精。

山鼠精千恩萬謝。

嘉年抬手放在它乾瘦的肩膀上,問道:“之前那群罵我的妖精中,就你沒開口。你們大王平日待你不錯,我把它罵那麼慘,你當時怎麼不說話?”

山鼠精眼神怯懦,瘦小的身軀直抖。

它顫抖著嗓音說:“我不會罵人,用我們的獸語講,您也聽不懂啊。”

嘉年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拍拍小精怪肩膀,說道:“以後隨便你去哪兒,但是不準害人。人若害你,你可以反擊,絕不可濫殺。以後我還會回來,不管你在哪兒,我肯定能找到你。若是讓我知道你成了第二個你家大王……

在我老家,你們這些山鼠,是可以吃的。”

說到最後,嘉年露出一個陰森的微笑。

山鼠精點頭如搗蒜,“我,我記住了,絕不害人,絕不濫殺。”

嘉年目光稍微柔和,拍拍它腦袋。

“走吧。”

山鼠精抱著一幅畫,顛顛跑出洞窟,頭也不回的竄入林中。

嘉年在階下坐了一會兒,起身一拳打碎槲生的王座,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可惜境界不高,不然拍爛你這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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