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到底得是過了多久的時間?

顧長生感覺自己身置在了渾渾噩噩的海水之間,他的意識隨著波浪起落,漂浮,在不知何時就變得混沌一片。

就彷彿變成了塊圓潤的石塊,在這分不清上下左右的夢境之中,顧長生感覺自己就像是經歷了許久,許久……

直至。

一束光亮,從天頂之上刺破,垂直落下。

光與熱,接替著,交換著,將顧長生的思緒重新喚醒。

在迷茫之間,迷途之人想起了自己的來歷,便是嘗試著……

縱身一躍。

“咳咳,咳咳咳!

!”

一連串的咳嗽出聲,上下翻滾的嗓子眼更是抽搐不止。直至嗆出了兩嘴生硬的口水,顧長生這才勉強地緩過了氣來。

直起腰身,睜大眼睛。

在這已然是逐漸開始清晰的視線之內,顧長生也終於是聽到了那自身旁傳來的聲音。

“顧兄,顧兄弟?你是怎麼了?”

抬眼望去,顧長生當即便是瞧見到了那站定在旁的人影。

“閻……閻平?”

“是我!顧兄,你為何會突然變成這般的狼狽模樣?如此又究竟是個怎麼回事?”

看著面前那張熟悉的臉龐,顧長生得是愣愣地盯上了一會兒,隨後才低沉下了腦袋。

支離破碎的記憶在重新拼湊,而隨著那些個細碎,且迷離的事物逐漸成團……

於顧長生腦海之間留存的種種過往,也在此刻飛速成型。

他便是緩緩地低垂下了視線,繼而朝著自己身底下凝望而去。

‘這地方……對了,記起來了。我應該是還在永珍樓中的……’

這的確是顧長生進入到圓桌議堂之前的節點。

地點沒錯。

那……

時間呢?

恍忽之間,顧長生似是心有靈犀地那般地轉過了頭。他的目光穿透窗臺,徑直地投到了那天邊之際。

天邊不見光彩,乃是囫圇的一團漆黑。而如此場景,卻也是讓顧長生都忍不住恍忽了一陣。

“這,這是……”

天未及亮,不至光日的時候。

在旁的閻平不知顧長生為何這般意外,當下也只是點了點頭,輕聲地說道。

“是了,算起時間來,這會兒應該正好是十二時前後才對。之前顧兄上得樓來歇息,後頭閣老也吩咐過,讓我們不要來打擾你的。”

“方才我也是聽到了樓上有人呼叫出聲,心中擔憂些許,這才上得樓來。”

“在其之後……我便是看到顧兄雙目緊閉,人從椅子上摔落下去。這般的模樣,我都差點是以為顧兄失心瘋了。”

閻平將這些時間段裡頭髮生的事情都給梳理了一圈,可此刻落在了顧長生耳中,他卻是露出了個古怪的表情,繼而忍不住輕聲地呢喃說道。

“原,原來是這樣的嗎?”

低語之間,顧長生緩緩地低下了腦袋。他的目光變得凝實,腦海之中的思緒更是翻湧不停。

把時間倒轉一圈,將程序退回到他進入圓桌議堂之前去。

顧長生很快便是反應了過來,他想要知道的,並不是這些資訊。

‘時間過的也太快了,這次,這次很不對勁……’

要知道顧長生前幾次進入圓桌議堂之後,前前後後的算起來總共也不過是一小時左右的空檔期才對。

可換到了眼下。

‘我差不多得是小半個晚上,都處於一種失去意識的狀態。’

顧長生的反應不慢,在意識到這一點過後,很快……他便是發現了盲點所在。

‘我進入圓桌議堂之後的時間流逝有變化了,而從現狀判斷,這便是說明……’

時間變長了!

每一次顧長生進入圓桌議堂需要消耗的時間,似乎都會隨著次數的堆疊,從而變得更加貼近於‘現實’的流逝速度。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變化?’

而且眼下的情況也相當奇怪。

因為按照時長算來,他此行在圓桌議堂的活動時間應該還沒有到極限才對。

‘我應該還能活動一段時間才對。’

可事實他卻是根本沒有進行更進一步的探索,便是直接就被‘踢’了出來。

是了。

用踢出來形容,的確是相當符合顧長生當下之心境。

——該說不說,但凡是涉及到了圓桌議堂的相關事務,顧長生一經念起,便會有種莫名的頭疼感。

畢竟從那寶樹大師的說法看來,如今可是沒有人能夠告訴顧長生答桉的。

他只得是自己去想辦法尋找,摸透,直至徹底明悟其中的玄妙。

那至於眼下……

也更不是深究的時候。

顧長生還有一些其他關心的事情。

他便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徑直地抬起了頭,對著閻平張嘴問道。

“現在,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了?!”

在顧長生入得圓桌議堂之前,他可是分明記得……地獄門那邊已是將將殺上門來之時!

而事到如今,這邊過了小半夜的功夫,眼下境況如何,他顧長生可是一點不知。

那站定在了身前的閻平似是知曉顧長生心中所想,他卻是不見悲喜,當下微微點頭,便是輕聲說道。

“顧兄勿急,如今局勢尚且穩定,還不到真正動起手來的時候。”

閻平伸出了手去,將那坐到在了地上的顧長生一把拽起。

也是這般親近的接觸,讓顧長生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他下意識地抬起了眼皮,只是掃了半圈,便是鎖在了閻平的臉上。

他看起來……似乎是有些不太一樣了?

原本的閻平雖是時有不言不語的時候,可總體說來,尚且也是個能說會道之人——在他身上,顧長生能夠感覺到少年人特有的意氣。

然而在此時此刻,這閻平看起來卻更顯三分的老道,甚至是……

木然?

顧長生感覺到了這些異常之處,可還未等到開口,閻平便已是澹澹說道。

“如今局勢倒也不算是多嚴峻,即便是到了這會兒,地獄門也依舊沒有什麼動手的跡象。”

“閣老半個時辰前帶著紅二出去了一趟,如今說是已做好了十二分的準備,正是嚴正以待之時。”

地獄門還有沒動手?

這訊息也是讓顧長生沉默了片刻,畢竟按照雙方的實力對比而言……

陰老爺就算是直接大手一揮,讓這席捲了大半個橘子洲的活死人齊齊湧上前來,那這東城也都得徹底淪陷了去。

可這老不死的就是沒有選擇動手。

地獄門那邊在盤算著什麼?

抑或者說……

‘那邊如今到底是怎麼想的?’

地獄門究竟是如何規劃事項的,顧長生終究是摸不太清。所以他並未糾結多時,很快便是調整了心態。

“閻兄……現如今城中又是什麼個情況?”

“城中無恙,方才我跟著紅二也在外頭繞上了兩圈,路上見不到什麼人影。”

這般地說著,閻平順勢兜轉過頭,便是朝著窗外凝望了過去。

“如今時日入冬,橘子洲地處偏遠……這寒風自是吹的人抖抖索索。所以即便是入了夜去,外頭如今也不見行人了。”

言止於此,他不由得輕笑一聲。

“這倒也是省了不少的功夫。”

顧長生聽到這話,當下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頷首。

局勢既然尚且穩定,那說明她就還有繼續去佈置手段的餘地。念及至此,顧長生連忙站立起身,便是對著閻平說道。

“閻兄,我沒事了……如今趁著這些個功夫,我還打算再調整一下狀態,若是方便的話,能否留我一人在此?”

顧長生既是挑明瞭說去,閻平也是順勢說道。

“如此也好,那顧兄自己保重,我先行下樓去,還得找家人說些事。”

二人在此別過,很快……顧長生便是聽到了樓下那漸漸離去的腳步聲。

樓中,便是隻剩下顧長生一人。

沒有多餘的遲疑與猶豫,已經瞭解當下局勢的顧長生,很快就開始了行動。

他先是下到了一樓去,左右觀望了兩圈。在確定了樓中不見其餘閒雜人等過後,這才合上了永珍樓的大門。

做完了這些瑣碎之事,顧長生一邊回身,一邊折返到了二樓去。

期間,那腦海之中翻湧不斷的思緒,也是讓他順勢整理起了那些個紛亂的記憶。

先試著去總結一下此行的所思所得吧。

顧長生的目光凝實了些許,便是在心中暗暗地想道。

‘這次回到圓桌議堂,雖說有些曲折,但終歸不過是一次很單純的交流。’

此行一輪遊,顧長生不僅沒有回到過去,同樣也未能與其他物件產生交流。可即便如此,光是從寶樹大師那邊獲取而來的資訊……

便已是讓他收穫頗豐了。

‘我知悉了黃銅門的具體來歷,還有與其相關的一系列大致框架。’

即便是不說別的內容,光是眼下這些資訊,便已是實實在在的具體情報內容了。

黃銅門是十大宗門聯合之下的產物。

將這個念頭深深地按壓在了心中過後,顧長生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思路,隨後便是想起了寶樹大師的另一段說辭。

‘一圓說嗎……’

在寶樹大師的說法看來,這世間存在的非凡之力是固定的量。

乍一下地聽來,顧長生總覺得這說辭有著十二分的古怪。可若是沉下了心去,細細地將其剖析一陣。

顧長生很快便是發現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正所謂一方強勢,便意味著一方有貧弱。而若是將這個理念,套用到修士的圈子裡頭的話,這句話應該就換成……’

每有一名高等級的修士誕生,就意味著另一個高位的存在已經隕落。

便是在這般念頭浮現之間,顧長生勐地回想起了一些其他的情報。

十大宗門,非凡之力守恆。女媧廟,十二國,佛宗內部出現的問題……

種種思緒混成一團,卻是迸發出了更為古怪的想法。

‘那……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

‘女媧廟,十二國,甚至是佛宗內部出現的問題。這些看似並不相連的事情,在它們之間都有著一種共性。’

都是某個存在,抑或是某個組織。它們為了搶佔非凡之力,從而做出的長遠規劃?

會不會真的有一方組織,它們跨越了千年,突破了時間的封鎖,繼而達成了不可告人之目的?

思緒漸起,卻是隻讓人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為就在下一刻,他也意識到了……能做到這一點的。

‘只有黃銅門!’

普天之下,唯有黃銅門可以做到這種事情!

此時此刻,顧長生的思緒順流而下,很快便是聯想到了與其相關的一些資訊。

黃銅門是源自於十大宗門的產物……

陰謀論的氣息在腦海之中揮散不去,顧長生得是微微咬緊了牙關,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將情緒逐漸轉換了回來。

不能去細想,不能去深究。

按照寶樹大師的說法看來,在顧長生本事尚且的時候,他根本不能去觸及那些更為深層次的內容。

‘如今還不到探明真相的時候……’

隨著思緒的逐漸平緩,顧長生步履不停,最後終於是站定在了二樓的臺階之上。

‘先放下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把事情安排妥當了才行。’

按照之前寶樹大師說法,顧長生左右張望兩圈,隨後便是快步上前,徑直地走到了黃平原的面前。

這個牛一樣的漢子,如今即便是保住了性命,還有後續一系列的應急處理。身體狀況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

事實也誠如閣老所言,黃平原如今的狀況極其糟糕,能夠吊住一口氣,哪都得算是運勢在身的結果了。

而之前為了能夠合理利用黃平原的這份戰力,閣老甚至還設想過讓顧長生去將其的心魔引出。

雖然最後終究是不了了之,可到了這會兒。

顧長生卻的確有了其他的法子。

只見他正了正臉色,面朝向了身前那平躺的人影。一隻右手在此刻微抬些許,便是正好地湊到了黃平原的臉上。

寶樹大師相授三法,其一。

便是針對黃平原給出的一些特殊手段。

但見在哪虛掩的手勢之下,一陣昏黃色的亮芒,竟是溫吞地,緩緩地浮現了出來。

此刻顧長生雙目微閉,他的嘴唇微微地顫抖著,似是在呢喃著什麼東西。

而若是有人湊近了聽去,便是能夠聽到那細碎的話語。

‘觀自在異相,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

顧長生念地又急又快,而這些頗為拗口的話語在喉中打轉,最後似是超脫於某種凡俗之物,變成了某種更為玄妙之物。

行至終章,顧長生眼中光芒吞吐,他便是低喝了一聲。

‘黃平原,醒來!’

醒來!

醒來!

這聲音來來回回,蕩蕩漾漾,似是滴入湖水的垂露,激盪起了一片漣漪。

而在顧長生的這聲沉呵之下,本是面色蒼白,意識全無的黃平原。

便是突然地……

睜開了眼睛。

PS:處理好了方方面面的事務,從今天開始,終於能騰出手來繼續寫了。

感謝大家的支援,不離不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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