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
這一聲若有似無的低吟出口而來，卻是在瞬息之間變換成型。
化為實質的惡意彷若流水那般膨脹了開來，在瞬息之間遍佈於周身之間——而作為距離顧長生最近的九里英，此刻則是影響最大。
噗噗噗的悶響於此刻不絕於耳，只見一股股濃厚的黑色霧氣不知從何時湧現了出來。
而這霧氣更彷彿是具備了某種生命力似的，此刻被莫名的力量牽引著，最後一併朝著九里英聚攏了去！
‘這東西有問題……’
只見這惡毒的瘦猴老者怪叫出聲，他似是捏住了什麼燙手山芋那般，在此刻一甩胳膊，直接就將顧長生給丟了出去。
而在同時，他的身型開始發軟，變得如同糖漿那般地癱了下去。
那聚攏成型的霧氣在此刻一撲卻空，如今只是盤旋在了原地，它們紛紛擠壓成了一團，彷彿被揉搓著那般，開始飛速變形。
此刻若是有人站定在了這霧氣的一旁，定睛望去，卻是不消片刻之久，就能瞥見到裡頭正隱約浮現出個骷髏臉的模樣。
這正是一直隱蔽在了顧長生懷裡頭的大妖！
顧長生從一開始就並沒有放棄掙扎，他反而是在最短的時間裡頭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判斷。
‘示敵於弱，以小搏大。’
生與死的界限在噩夢之間早已模湖，已非初陣的顧長生更是能夠冷靜地做出一切判斷。
‘這個地方，生命的價值是可以被衡量的。’
‘如果說我覺得我不能死，那隻能說明這一次的探索非常沒有價值。而反過來說，若是我覺得可以放手一搏……’
那便意味著，顧長生已經尋到了一個與生命等價的目標！
‘九里英，它為何能夠碎了半身而不死？這裡頭必定是有什麼緣由的才對！反正我如今也是身陷敵營，十有八九是不得善了。’
‘那還不如豁出去，先好好探一探這瘦猴一般的老東西究竟是個怎麼回事！’
顧長生這邊思緒萬千，卻是不過轉瞬之間。
而在另一處，兩個同為四級修士的生命體，卻也是在另一條時間線上……重現了一次交手的歷程。
率先得手的是偷襲一方的大妖。
它的前半身在此刻飛速成型，那一對厚實的前爪更是飛速地朝下頭按去，就像是要將那灘軟泥模樣的九里英給壓爆了那般……
狠狠落去！
電光火石之間，顧長生只能看到那團漿湖狀的事物被按了嚴實。
它似是膨脹而成的氣球那般，如今承受外力，便是飛速變形，最後怦然作響，居然是直接炸裂了開來！
一團團大小不一的渾灰色殘片朝著四周飛濺，不過眨眼之間，便已是竄出了好幾米之遠。
根本沒有抵抗的痕跡，這九里英化形而來的不明之物，彷彿就在此刻崩碎了那般，直接湧向四面八方。
若是其他人瞧見如此，此刻只得是微愣片刻……
然而顧長生並未初識，它眼見如此場景，已是撲騰在了半空中的目光便已微凝。
他頓時也是回想起了自己在早些時候，曾經旁觀過的那些個場景！顧長生心中思緒浮動，便是張嘴大聲喊道。
“追，幹那塊最大的，別讓它跑了！”
別讓它跑了！
沒錯，是了。這九里英當真是狡猾至極。
如今不過是吃了個暗虧而已，它卻彷彿沒有絲毫的火氣，以一副逆來順受般的模樣，並沒有選擇反擊。
可顧長生如今怎能讓它跑掉了去？要知道這偷襲講究的自然是一擊制敵，若是不能落成，後頭源源不斷的陰差鬼使堆積成型……
便是連大妖都得命喪在此！
雙目之中吞吐而出的怒火撲朔著升騰而起，重新站定在了地上的顧長生臉上冷傲一片，當下卻是全無了之前那般的喪氣模樣。
是了……
已經經歷了數獨輪迴，知曉了過去與未來走向的顧長生，他又怎麼可能在這種緊要關頭，去放棄掉那爭求光源的一線希望？
畢竟要知道……
‘要是我不做，還有誰能夠去改變劉翔？還有誰能去扭轉那令人扼腕嘆息的未來？’
只有他顧長生，只有他擁有黃銅之門的力量！除此之外，任誰都無法扭轉這令人絕望的未來。
‘這便是隻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心氣不散，勇武敢當！
情況在瞬間焦灼，卻是即便不用顧長生提醒，大妖也已經洞悉了當下之狀況。
如今那正是不需留手，必以全力對陣之時。
只見骷髏臉中的眼眶之裡，如今那閃爍不滅的幽幽光焰卻是撲騰著，開始跳閃起了奪目的光彩！
大妖要動真格的了。
一瞬間內，顧長生只覺得呼吸都是微微一滯。他下意識地咳嗽了兩聲，隨後便是發現……
他居然是咳出了幾粒漆黑模樣的圓狀物體？
‘這是……’
思緒只得剛剛浮現而出，顧長生便見周遭水汽匍匐，並在此刻紛紛化為漆黑色的薄霧。
黑水居然還能有如此的用法？
它居然是將周遭的水汽一併抽掉了去，繼而變成了自己的觸覺與感知？
顧長生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還未來得及去反應，那些飛散看來的黑水便在轉眼之間聚攏了去。
黑水成型，聚攏成團。只見一個拳頭大小的漆黑物質在此刻飛速成型。
它就像是宇宙之中的黑洞那般，如今顧長生只是一眼望去，便是有種整個人都快要陷入其中的詭異之感。
一股子磅礴的吸引力在此刻作用於身，顧長生只覺得腳步虛浮一陣，整個人都是差點沒能站穩！
‘吸引力好大……不，不對。這還不是最大的！大妖它沒有針對我，如今這個檔次，左右不過是被波及到的程度而已。’
黑水居然還有如此作用？
顧長生心中驚歎一片，卻也知道此刻並不是細究的時候，他將目光牽引在旁，便是開始觀察起周遭的情況。
他都已經站不穩了，那九里英的殘片呢？
只見視作目標的碎渣子，在此刻卻是無論如何，都已無法挪騰了。
在吸引力的牽引之下，黑水之源九里英就像是兩個相吸的磁極一般，於此刻飛速地碰撞，聚攏！
‘不，還不止！’
在旁的桌椅板凳，懸掛的鐵架木樁。甚至就連在旁怪叫連連的閻平腦袋，此刻都被一併吸入到了原點之中。
無形的力量在此刻吞吐而出，將那靠近原點的事物一併進行壓縮，撕碎！
顧長生便是看著閻平的腦袋在中途快速變形，繼而憑空爆成了一團模湖的血肉……
這可憐的人，如今也是再也看不出絲毫的人樣來。
而緊隨其後的那些個殘片肉塊，此時也是接二連三地吸入其中，不得絲毫掙扎之餘地。
顧長生只覺得時間不過是幾秒之瞬，但周身已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他咬緊了牙關，卻是正當將將極限之時。
那已是變成了團灰黑模樣的原點，便在此刻突然膨脹三分，隨後飛速回攏，繼而……
怦然爆炸。
席捲八方的氣流向著顧長生噴湧而來！他根本站定不穩，整個人就像是迎頭撞上了疾馳而來的列車那般，直接騰飛了出去。
說不清自己在空中晃悠了多少圈……等到人落在地上，頂著那渾渾噩噩的意識，再度起身之後。
顧長生這才發現，周遭的環境究竟是如何的狼狽。
只見那原本的平屋，如今已是廢墟片片。那柴房的牆壁盡數倒塌了下去不說，就連不遠處的永珍樓，此刻也是門窗盡失，露出了裡頭散亂的一陣。
‘居然連房子都給拆掉了……’
不得不說，在貿然出手的前提之下，居然還能做到如此誇張的地步。僅以成果而言，顧長生根本挑不出任何的刺來。
在感慨之間，顧長生也是看到了那站定在旁的大妖。
這位仁兄如今也是露出了微微喘氣的模樣，顧長生看到它的腹部在不停地起起伏伏，說明這倉促之間的出手，對他也是負擔不小。
本來湧到了嘴邊的話語此刻被一併吞嚥了回去，顧長生喉頭蠕動片刻，最後只得是憋出了幾個短促的音節。
“幸苦了……”
輕輕地拍了拍大妖身側，顧長生再度抬眼望去，此刻掃視一圈，便是想要尋得那一絲一毫的蹤跡。
雖然不是很肯定，但從結果上看來……
九里英這回應該算是死了吧？
如果說上一次只是打爆了腦袋，切斷了上身。那如今這一輪，大妖可是直接將九里英全身都給碾了個稀爛的。
不論是於情還是於理，這玩意兒都應該是命喪當場了才對。
然而就在顧長生這般思索的當口，一個熟悉的輕笑聲，卻是從四面八方包裹著傳來。
“哈哈，好啊好啊，你小子果然有些手段。”
“我就說了，不過是個未能入流的普通人而已，如何能在這恐怖的地方活上這麼些個時日。”
“如今看來，這應該就是你的底牌了？”
這聲音層層疊疊，如今也是讓人不明白是從何而來。而顧長生聽到這動靜，此刻臉色也是不由得微微一變。
因為這就是九里英的腔調！
這小老頭他還沒有死？！
怎麼可能！
顧長生只覺得一顆心臟都在此刻被糾了起來，他咬緊了牙關，只得是觀察一陣，隨後便是聽聞腦中傳來了一個動靜。
‘抬頭，在……二樓，邊上。’
這是大妖正在提醒他？
顧長生應聲望去，隨後便是瞧見到了一個異常熟悉的玩意兒，此刻正趴在了窗沿上，對著底下的顧長生尖笑連連。
消瘦，乾癟。四肢萎靡地好似皮包著枯骨，腦袋腫脹地卻如同泡了三日死水的爛木。
連頭帶腳，盡數加在一起，卻左右不過拇指左右的寬長。
只見那居然是個巴掌大小的人影！
它與那九里英的面貌有著七成的想象，如今視線在顧長生身上掃視連連，卻是吃吃地笑著，說這那嘲諷的話來。
“倒是的確厲害！老夫我也沒能料到你還有如此手段。”
“哈哈，若非是我習慣如此，恐怕這會兒也該沒了性命吧？”
“所以說啊……那一身的臭皮囊，便是保得一時的外殼子～”
而在這嬉笑之間，顧長生心中也是明瞭一片。他輕嘆口氣，如今盯著那上頭的小小人影，便是忍不住在心中念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事也不難理解，只是我太想當然了，居然是到了這會兒才能回想起來。’
試問，五華宗之能究竟為何？
那自然是挪皮換骨，騙人騙鬼騙神仙，彷天像地擬萬物的本事了。
‘我當初明明看到過的，這五華宗的門人到了二級的蛇心之後，便會醞釀出另一個所謂的本體。’
而與此相對應的，原本的肉身也是失去了作用，繼而變成了一種肉身鎧甲的概念。
‘我明白了，為什麼那一日在如此情況之下，這九里英還是沒能死掉。’
因為他的本體根本就不是什麼肉身，而是早就已經分化出來了的‘蛇心’之軀！
想想看吧，顧長生早些時候曾經就見到過的一個五華宗傳人。
所謂的‘蛇心’，其本質就是將生命的根源轉移到了另一副軀殼之上！
‘因為這具肉體不過是外殼而已，所以即便是被打碎掉了腦袋，九里英依舊能夠存活下來……’
搞清楚了事情原委的顧長生在此刻輕嘆口氣，他此刻也是明白了……那一日陰老爺為何要突然出手幹掉九里英。
本表面上看，這彷彿是是為了阻止九里英透露出更多的資訊。
可從另一方面來講，恐怕陰老爺更多的都是想要麻痺永珍樓的一方——畢竟腦袋都被生生打碎了的人物，任誰都是想不到還會留有性命的。
只不過這樣一來，顧長生反而是感到有些奇怪了的。
畢竟閣老與黃平原都不是什麼平平無奇之輩，以二人之見識，他們應該都是知曉五華宗的特點才對。
‘可偏偏這兩人卻似乎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
這明顯就很不合理。
難道永珍樓這邊的兩個四級修士，他們身上也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變化？
思緒起起落落，只是片刻之間，顧長生的童孔便是勐地縮了一陣。
‘對了，對了，還有另一個問題！’
‘地獄門通用的認知改變！’
PS：今日太忙，實在不行了……後頭我慢慢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