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著掌心裡頭，那約莫不過兩片指甲蓋大小的黃銅之沙，此刻目光微凝，便是不禁對著自己問道。
——這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了，按照顧長生之前的理解，還有現狀看來，這黃銅之沙絕非是什麼滿大街都能看到的東西。
它出現必然是有規律，抑或是有跡可循的才對。
“這東西……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只會出現在神秘性相對較高的地方。”
如之前的巨人地下城。
如遊離於時間之外的圓桌議堂。
‘曾經發生過，抑或是依舊正在保持著與修士進行接觸，並且等級頗高的地方。’
只有這種地方，才會有可能出現黃銅之沙的痕跡。
顧長生的思緒組織成型，如今他盯著手中的黃銅之沙，眼中更是閃爍出了莫名的神采。
一個不知名的佛宗修士，他根據宗門密法構建而出的獨特‘幻境’。以此為前提，這個地方的神秘性……
真的滿足了黃銅之沙出現的條件嗎？
答桉顯然是否定的。
而按照如此理論看來，顧長生現如今便是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東西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被人有意攜帶，最後送到幻境之中去的……”
幾乎是在得出如此結論的同一時間，顧長生只聽得碰察一聲響。
他下意識地偏過了頭去，結果看到擺放在桌上的荒木魚。
在此刻居然是直接崩碎了去，變成了宛若齏粉般的碎屑之物。
‘因為支撐用的黃銅之沙已經被取出來了，所以不僅幻境無法保持，就連實體的殘存物也沒有了利用價值嗎……’
念及至此，顧長生的目光也是變得有些奇怪。
他低下了頭去，怔怔地凝望著手中之物，此刻便是輕聲地呢喃道。
“被人刻意收入到遺物之中，又是佛宗出身之物。你究竟是為了儲存某種東西，還是為了傳遞某種資訊？”
沒有人能夠回答顧長生的疑問。
他只能嘗試著去自己解析，自己尋找答桉。
而在簡單的糾結過後，顧長生最後還是放棄了深究的念頭。他微微嘆氣，輕輕地搖了搖頭。
來源為何，所求為何，這種事都不是當務之急。
更何況……他顧長生也沒有替別人處理後事的必要。如今看來，他只需要注重一件事便可。
‘又入手了兩枚黃銅之沙。’
比起將荒木魚保留，直至送回到圓桌議堂裡頭‘廢物利用’，顯然是顧長生當下的處置更為妥當。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玩意兒被椅子吸進去以後會出來個什麼樣的人來……
利與弊的權衡發生偏轉，而結果同樣讓人滿意。
只是意識了這一點，此刻便已是足以讓顧長生露出開心的笑容。
畢竟擁有了黃銅之沙，就代表著他顧長生也擁有了能夠逆轉時間的力量。
考慮到上一次去往的目的地為金山寺，而在途中，顧長生也察覺到了好些個能夠觸碰的‘端點’。
如此特徵加在一起，便已是說明……
‘透過黃銅之沙，我能夠打破時間的限制，繼而回到自己第一次去往的時間節點。’
金山寺便是如此。
那以此類推下來，顧長生很快就總結出了三個值得一去的‘節點’所在。
一為黃龍年間的小巷之間，在那個時間段，顧長生還可以再碰上一次宋半仙。
二為飛龍城中的十二國內部地，若是能夠再來一次，顧長生必定能夠更好利用高等級的許可權優勢……
去套取出更多的情報！
只是想到了這裡，顧長生如今便是有了幾分躍躍欲試的感覺。
至於剩下的最後一個節點。
那便是遠在天曆年間的女媧廟了。
不得不說，這個節點在顧長生看來是相當微妙的……
因為比起其他的節點而言，這個天曆年間的女媧廟似乎並沒有參與整個‘主線’的進度。
‘根據朱月兒，還有祖祖的說辭看來，她們居住的地方應該是遠離首都一方的地界。’
似是某個偏遠的山頭，又像是一些不入流的化外之地。
若是要舉個例子，那顧長生這邊剛好也有一個現成的——橘子洲。
‘回到這條節點，我能做的就只有在祖祖身上套取到更多的資訊，還有從更多方面瞭解女媧廟的相關事務……’
這些東西在顧長生看來是‘固定收穫’，而在其之後，他也是料想到了其他的走向。
‘我還可以提前知會祖祖一方，讓她們小心當天晚上的月祭。’
妖怪脫困絕非是突然發生的事情，那一日顧長生也算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且身體不便，根本無法掌握主動權。
所以在當前的顧長生看來，他認為那一夜的悲劇應該是可以被遏制住的。
只是……
‘改變這麼一個小小的節點，又會引發出怎樣的變動呢？’
畢竟若是回到黃龍年間，顧長生看重的就是自由探索的價值所在。
宋半仙地處繁華之地，在二人結束交流之後，他完全可以自行離去，去找其他人蒐集情報。
而十二國一方雖有‘時限’，但天級許可權在前，如今怎能讓他不心動？
所以相較之下……
這天曆年間的女媧廟，就顯得有些微妙了。
要知道，顧長生與方丈斬滅了浮屠樹，讓闊南寺一支掙扎著存活了下來，並且延續至今。
而若是他救下了這地處偏遠之地的小廟，也不知……這會不會對女媧廟未來的走向，產生較大的影響。
對於沒有把握的事情，顧長生一向秉承著小心謹慎的態度。
所以他下意識地，就想要將這個節點有限度稍稍往後。而就在這般思緒浮現之際……
一個身影，卻又是悄然無息地鑽入到了他的腦海之中。
那個傻愣愣，照顧了自己整整一月，並且笑如脆鈴般的姑娘……
顧長生的眼神微微發直，腦中思緒交錯不斷。
一張張彷若照片般的剪影在其中撲朔，閃現，直至定型。
笑著說踐行天命的丫頭，哭著喊祖祖別走的丫頭……顧長生在此刻不經意地抬手摸到了腰間，隨後表情也是凝滯了起來。
“朱月兒……”
那個老氣橫秋，卻又心地善良的姑娘。
若是能夠再來一次，顧長生還會眼睜睜地看著她變成如此模樣嗎？
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翻卷著湧來，拍打著顧長生念頭，讓他在此刻搖擺不定。
所幸，當事人並不是什麼優柔寡斷之輩。
他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並且將這般的思緒暫時打包，繼而準備留到以後再去思考。
“想這麼多幹什麼，只是兩枚小小的黃銅之沙而已。若是這種程度，就想要重新拼湊成能夠用以穿越的大門……”
那少說還得再來上三四輪才行。
顧長生如今想這麼多，屬於是撿了個滑鼠就想著開網咖了……
簡單地自嘲兩嘴，顧長生抬手，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將這些紛亂的思緒一併整理，最後收拾起了桌上的東西。
時已入夜，古不比今，自是早睡早起的好。
洗漱，熄燈，上床。
顧長生在將將入睡前的朦朧之際，彷彿是自言自語那般地輕聲說道。
‘你可以的，顧長生，你可以的。’
‘你一定能改變一切的悲劇……’
……
日升月落，交替更迭。
兩日光陰又是眨眼之間便已逝去，顧長生這兩日待在了屋子裡頭，不得外出，如今多少也是有些厭倦了起來。
畢竟人不比機器，若是要照顧情緒……這種長久居於一處的做法，自然會讓人生厭。
而就在顧長生快要無法忍耐的時候。
閻平適時上門，為顧長生帶來了一個訊息。
“顧兄，閣老說了，五華宗那邊對你的注意力近期應該有所下降。”
二人一見面，閻平便是開門見山。
“因為就在昨日之時，一直在外出任務的黃平原，他湊巧就撞上了一處五華宗的藏匿地點。”
“四個兩級的蛇心，兩個三級的百貌，全都在裡頭，一個不少。”
“黃平原，黃大哥他一人衝了進去，一拳一個……”
閻平接過了顧長生遞來的涼開水，一飲而盡，痛快說道。
“都給打了個半殘去！”
這話即便是不用展開了細說，顧長生也已是在腦海之中腦補出了豐富的畫面……
都沒有一個同級的中層修士，這些個臭魚爛蝦，又怎能會是以體術見長黃平原的對手？
沒當場打死都算是給面子了……
而且剛才閻平說的話，顧長生也有幾分的在意。
五華宗，三級之境，百貌。
若是在之前，顧長生必然是沒有資格去審閱更為高階的檔案。
可卻是因為前些日子的行徑，顧長生對五華宗的許可權解禁，閣老也順勢交代給了他一些內容。
諸如五華宗門內的中，低層境界之分，他如今也是知曉了個七七八八。
正如同百貌這個稱呼一般，五華宗的三級傳承之人，走的同樣是加深‘蛇心’之能。
只是……
路子卻又有些微妙的不太一樣。
如同稱呼一般，百貌同樣能夠模樣其他人的外貌，並且在蛇心在基礎上，對於蠱惑類的手段，同樣較為擅長。
然而比起這些，它們的模彷並不存在與表皮之間。
若是被百貌鎖定了的目標，透過長久的觀察，日積月累地接觸……
它們甚至能夠完整地模彷出其他人的性格，特徵，並且與本體毫無任何的差異！
只要條件滿足的情況，百貌以假亂真的手段完全可以欺瞞過任何親近之人。
而且這種手段，還不止是僅限於凡人……
百貌同樣也可以臨摹出修士的外貌，甚至是能力！
只是這種層次並不怎麼深，若是真的與本體相比較，贗品自是不比真貨。
但即便是如此，這百貌的能力也足以讓許多人頭疼不已了……畢竟如此獨特的宗門傳承，幾乎是從一開始便是註定。
這種人能夠專精於間諜，抑或是潛伏等業務。
回憶起了這些內容，顧長生也是順勢想到了當初時候，閣老提起這五華宗的評價……
——如果說地獄門是蟑螂的話，那五華宗就是馬蜂。
這玩意兒會‘築巢’，並且總會藏在一些不為人知的角落。而等到有人察覺到的時候，通常來說……
馬蜂窩都已是成長到了一定的規模。
處理起來會是相當棘手。
顧長生此刻思緒起起落落，很快便在腦海之中整理出了這些個內容。
他大致地瀏覽了一遍，並且對閻平的說辭進行了總結。
四個二級，兩個三級。
考慮到還有一個被顧長生‘陰差陽錯’做掉了的蛇心，全部加起來，這人數已是不少。
如此配置，對於一個不成規模的小分部而言，已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了。
畢竟若是安排妥當，一個二級蛇心佈置下的‘陷阱’，完全可以無損地坑殺掉任意一個同等級的宗門傳人。
‘五華宗的本部不在橘子洲，他們卻又在這裡會和，聚成一團……這究竟是想要幹嘛？’
顧長生心中困惑浮現而出，卻是不等他開口，身前站定了的閻平便是微微喘氣，繼而說道。
“當然了，這些五華宗究竟是為何而來的，我們也是審訊了一番。”
“昨夜我與紅二加班加點地忙到了晨光乍現，最後也是摸清楚了這些五華宗的來意為何。”
“他們是衝著地獄門來的，他們想要尋求合作！”
聽到這話，顧長生也是忍不住露出了個意外的表情。
“尋求……合作？”
五華宗與地獄門有聯絡？
“對，就是合作！只是太過於具體的東西，他們這些下層人員似乎也不知道太多。”
“現在已是中午了，早上黃叔過來，他親自上手，便是直接整死了三個去……”
“剩下的幾個屁滾尿流，最後有個嘴軟的，多了一嘴，卻是讓我們都擔心了起來。”
“原來五華宗此行過來的，還有一個四級的小領導。”
聽到這裡，顧長生的眉頭都是忍不住皺了起來。
五華宗四級傳人……
與閣老，還有黃平原同等級的水準嗎。
一旁的閻平長舒口氣，道了聲謝，順手把水壺給遞迴到了顧長生手中。
“黃叔擔心這人有麻煩，所以問清楚之後就直接追了出去。”
“有黃叔在，這人應該掀不起什麼風浪的才對。”
“而按照他們自己的描述看來，五華宗上層似是要與地獄門展開合作。而為了達成這份共識，五華宗……”
“似乎是帶來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