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雨欲來
周宴離開房間後,白秋捲起了衣袖,在藥箱裡拿出一支軟膏,輕輕地塗抹在那片緋紅微微腫起的地方。
之後的幾天,周宴都沒有再來百樂門騷擾白秋,她倒也樂得清靜。
包廂裡,段睿和白秋面對面相對而坐,白夏站在段睿身後,一臉乖巧。
“周權走了,聽說是回山東祖宅了。”
白秋平靜的臉上似乎沒什麼波動,只是倒了一杯又一杯的紅酒,看著一樓臺上唱歌的女人,白冬婉轉的扭著腰,滿是柔情的目光正對著前方。
白秋偏眸看去,微微有些吃驚,程浩?
握住高腳杯的瑩潤的指尖微微收緊,將目光收了回來。
在唇齒間細嚼慢嚥著這兩個字,似要把人嚼碎一般,“周...權?”
周權祖上是清朝的大官僚,孫中山領導同盟會辛亥革命推倒王朝後,他們內部卻沒有勇氣,妥協退讓,故而讓內部那些威望深厚的人當權。
周權的父親就是因為眼光毒辣,由清朝官僚轉投革命的隊伍,幾個暗示,便被那些追捧的人推上了高位。
周權的父親雖然轉投了革命,但是受到專制文化洗禮了大半生,依舊殘留著厚重的封建思想,維繫著舊官僚的老做派。
只能說,周權和周宴都是好命,生在了權勢滔天的周家。
段睿也不著急打斷,只是盯著眼前的人微微發呆。
那一年的滇南格外的亂。
天災人害,戰火紛飛,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塵土,段莊帶著段睿和那長長的一條商隊,途經滇南,運氣不怎麼好,被一些暴動的農民給盯上了。
段睿的父親,段莊在那場突如其來的無端的災禍中喪失了一雙健全的腿,是被那些暴動的農民硬生生踩斷的。
因此,段莊也記恨上了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難民,所以,儘管段家商行攥著天大的財富,都不再施捨半分給百姓。
反而是極盡追捧的送給那些勢力大的軍閥,貴族官僚。
慢慢的,段家的大權便轉交給了段睿。
段睿那次也是渾身沒一塊好肉,被白秋的二叔撿回了家,悉心照顧治療。
也是這樣,他才認識了她。
白秋的二叔當初孑然一身的離開故鄉,說要出去闖一闖,不想坐以待命,他堅信拳頭就是硬道理,所以,奔波遊走,到處求學武術。
碌碌半生,依舊是一個人,再次回到家鄉也莫名的感到孤單,看著村子裡與世無爭,愚昧無知的模樣,胸腔裡隱隱湧上怒意,他要離開這!
他要開一個武館!
白天駒生性衝動,說走就硬是要離開,被一個小姑娘纏著,抱著大腿,“二叔!你不準走!不然,你就把我帶上!”
白天駒心下一橫,弟弟既然讓白秋出來阻攔我,那我乾脆把她也帶走,倒也有個伴,誰也別想攔著我!
“大地報社新出了每週的刊報,名額有限,我給你留了一個。”段睿依舊盯著白秋目不轉睛。
大地報社被段家接管了之後,資金週轉更加暢快,自然便作出了些創新。
果然有錢就是好。
“謝謝。”白秋被男人盯得有些起了雞皮疙瘩。
這段睿最近怎麼回事?
自從,我跟他挑明瞭之後,他便日日盯著自已,屬實是那目光...過於的直白...過火了些....
白秋瞄了一眼段睿身後的白夏,這才又將目光放在了段睿身上。
“你覺得白夏與你小妹如何?”
白夏突然被點到,身形一頓。
“我是沒什麼意見,就是怕父親那邊....”段睿自然知道白秋是什麼意思。
白秋戲謔地目光投來,“看來,我家小夏,路漫漫還修遠兮啊。”,白夏臉上有些微熱。
“一會兒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白秋搖了搖頭,感覺自已與段睿的相處越來越怪了。
說不上來。
“我和白夏送你回去吧。”
“嗯,好。我回房間拿個包就走。”
白秋與兩人走到門前,四處看了看也沒有瞧見段睿的黑皮轎車,有些疑惑。
“一起走路回去吧。”
段睿就是故意的,他與白秋一起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就是不甘心。
貪心的想要與她在一起的時間要多一些。
白夏也在這裡,他料到,白秋一定不會拒絕的。
白秋往懷裡帶了帶包,回看了一眼段睿,“走吧。”
豔陽斜照,三人身後的影子漸漸被拉長。
秋風總是一陣一陣的吹來,打在白秋單薄的脊背上,激得她渾身一顫。
段睿脫下西裝外套,走向雙手搓著胳膊的女人,眼裡滿是關心,語氣微沉:“不要拒絕我。”
白秋即將要說出口的話一滯,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有些難受。
兩人都沒有料到,不知道從哪竄出來了一個人,將段睿撲倒在地,死死攥著他的領口,大叱道:“你就是一個黑心商人!就是因為你!你們段家!我娘死了!”
白秋還沒來得及拉住段睿,便見兩人纏作了一團,突然竄出來的那個男人,眼淚橫流,臉上也不乾不淨的,佈滿了灰塵。
白夏當即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拳打倒了騎在段睿身上的男人。
儘管如此,段睿臉上還是被狠狠捱上了幾拳,嘴角流下一縷鮮血。
他抬手擦了擦。
看著被白夏擒住的男人,段睿眉心一跳,一陣不耐煩。
“就是你!你們段家!壓榨我們這些最底層的工人!讓我們日夜不歇的工作!我根本沒有時間照顧病重的孃親!”
“就是你們段家!是你們無良的資本家!害死了我孃親!”那人撕心裂肺地怒吼著,絲毫不在意臉上眼淚和鼻涕糊作了一團。
白秋聞言心下一沉,捏了捏眉心,抬眼望向段睿。
段睿站起身,捋了捋領口,躲避女人嚴肅的目光,“白夏,把他送去警察廳。”
現在獨留下兩人對峙著。
“怎麼回事?”白秋率先開口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為了防止外國人反撲,父親就讓我加大了工廠裡的工作力度。”
段睿故作整理袖口,低頭,“借鑑外國某些工廠的工作強度。”,嗓音微啞。
白秋灼灼的目光彷彿要將他凌遲處死。
“段睿...”她知道她不該多管,但是....
眸光一暗,只得哀嘆了聲,“段老爺真是糊塗啊。”
“走吧,送我回去。”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一時無言。
卻不料,這件事被遠處不顯眼的老式照相機拍下了全過程。
燈光依舊閃了閃。
帶著貝雷帽的男人勾起狡黠一笑,眼裡閃著強烈的慾望,“明天上海灘第一歌女和段家富少的報紙,必定能火遍整個上海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