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春芒婉拒了陳芬非要送她去宿舍的盛情,問清楚了地址後,便自已先回了趟女工宿舍。

何小嵐已經衝好涼回來了,整個人看起來很疲憊,仰面躺在涼蓆上,雙腳高高翹起試著回血,蔫噠噠的再沒了早上意氣風發的樣子。

見蘇春芒一進門,她不知道哪裡來的精神,馬上一骨碌翻身坐起來,一臉擔憂地看著蘇春芒:“你跑哪兒去了?怎麼做到一半不見了?剛剛陳芬來找你,不會是要開掉你吧?”

“不是。”蘇春芒開始收拾自已的行李,“是我要搬走了。”

“搬去哪兒?”何小嵐更緊張了,“她真找你事兒了?你說你也真是的,還真和公司對著幹啊。”

蘇春芒莞爾。何小嵐雖然個性強勢,偶爾還會和自已拌嘴賭氣,但要論這廠裡唯一拿自已當朋友的,也就只有她了。見她這麼關心自已,心裡不由一暖,走上前坐在她床邊貼著她耳朵,把自已今天的奇遇簡單地講了一遍。

何小嵐聽完嘴巴半天沒合上:“你什麼意思?你是大學生?那你之前……”

“之前不方便說。”蘇春芒示意她小聲點,“不過以後應該也不會隱瞞了。我明天就要去辦公樓上班了,因為外銷員每天展會回來都要整理資料,需要及時聯絡客人發報價單,工作壓力有點大,住在現在的宿舍不太方便。”

“天吶,你也太會瞞了……”出乎蘇春芒意料的是,何小嵐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開心,反而有種與有榮焉的興奮感,並且不顧自已腳底板的酸脹下床穿鞋,“不行,我得替你搬家。順便也看看傳說中的管理人員宿舍,到底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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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利民雖然摳門,但安排的宿舍卻還不錯。是附近距離廠區最近的一個拆遷安置小區。

儘管小區環境很一般,房內裝修也是簡裝,但勝在樓盤比較新,總體還是比較舒適的。尤其和擁擠逼仄的12個人一間的女工宿舍一比,更是強到了天上。

“這麼大的房子,就你一個人住?”何小嵐豔羨地巡視了一圈,發現這裡沒有其他外人生活的痕跡後,好奇發問。

蘇春芒也覺得奇怪,只能揣測道:“可能是那些做行政和財務的女員工,都是本地人的緣故吧。人家自已有家,肯定不需要住公司租來的合租房了。”

“那你可太舒服了,這麼些房間,想住哪間就住哪間!”何小嵐嘴上這麼說著,人已經火速躺在了最大一間朝南主臥的席夢思上,舒服地閉上了眼睛,“真好!要是有這樣的床可以睡著,每天掃廁所我都願意!”

蘇春芒有些心酸,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自顧自低頭整理自已的行李。

彼此沉默幾秒後,何小嵐突然側過身撐著頭眼神幽幽地凝視著蘇春芒,語氣有些卑微:“小芒,你說,我能在辦公室乾點啥不?你們要成立外銷部,總得有人端茶送水吧?我雖然英語不好,但我打字速度還是很快的。如果有合適我的崗位,你也幫我跟老闆說說唄?”

蘇春芒很想說“好”,但她自已眼下也還在老狐狸陶利民的防範下自身難保,怎麼還帶得動別人?但也不好讓她失望,只能如實告訴何小嵐,要先等她自已在陶利民手下站穩腳跟再說。

“行,信你了,那我就等著了!”何小嵐像是得到了蘇春芒的金口玉言保證一樣,開心地再次躺平,雙手在胸口興奮地交叉彈跳著,看著光潔乾淨的天花板,對未來開始無限憧憬,“要不怎麼說有句話講,與其祈禱自已出息,不如先指望身邊的好姐妹出人頭地呢!還得是我姐妹兒能幹,不出馬則已,一出馬就技驚四座,一鳴驚人!我幾乎都能想象到,等明天大家都知道你這個爆炸性大新聞後,表情該有多好玩了!看那幫平時愛覬覦你的臭小子,還有臉搭話不?全都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差得遠呢!”

“行啦,沒那麼誇張。”蘇春芒被她誇張的語氣逗笑,“我那單子還沒真的接到呢,聽你這口氣,好像我已經當上了貨真價實的外銷經理似的。”

“有苗不愁長,就憑你的學歷和能力,哪會有幹不成的事……”何小嵐這句話還沒說完,房內突然響起了一串悠揚的鋼琴響鈴聲。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三秒過後,蘇春芒陡然頓悟,手忙腳亂地衝到客廳,去翻自已隨意丟在餐桌上的挎包。

是手機。

她新到手的手機居然這麼快就有人打來了?她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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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電人是陶利民。他語氣興奮地告訴蘇春芒,泰國人回郵件了,他也已經對著電子字典一個個單詞都查過了,應該是接受報價的意思。

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後面還有一長串似乎想看廠的意思。所以他想讓蘇春芒打個電話給客人,試探一下他的口風,看看他想看什麼,什麼時候來,這樣也方便陶利民提前做準備。

蘇春芒馬上應了,直接撥了個電話給Don。

對方在聽到蘇春芒的聲音後,人立刻也變得熱情起來,兩人就像熟悉了很久的朋友一樣,彼此寒暄過後,便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下,聊起了關於看廠的事。

原來,Don所說的看廠,和很多老外專門找的第三方驗廠不是一回事。他就是自已來看看工廠,主要確保這邊是個正常運營的工廠就行。當然,產線實力也是需要考察的一部分。但更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認認門,方便以後合作。

其實說白了,就是不想被騙。在探聽清楚他的言下之意後,蘇春芒便臉不紅心不跳地以老闆去外地出差、暫時未歸為由,為陶利民爭取到了三天弄虛作假的準備時間。

雖然良心有點痛,但身在其位,不得不謀其政。

陶利民在接到彙報後,欣喜不已:“真的只是他自已過來看?不是帶著第三方?”

“對。”蘇春芒擲地有聲打包票,“他本來就是個地產公司,不是專業大型採購方,看廠標準本來就不高,而且現在又貌似很亟需貨,大機率就是廠區走一圈,辦公室坐下談一談,沒問題就可以簽單了。”

“但那還是要好好準備的……”陶利民沉吟道,“樣品間、產線都不難做,大不了我借幾臺機器擺在裡面當演員。倉促備料間也是。最怕的是,辦公室這塊……”

“辦公室也是可以找演員的。”蘇春芒出主意。

“可咱們辦公室,沒人懂這個啊!萬一到時候他隨機找個人打招呼,那不就露餡了嗎?”陶利民最擔心現場穿幫,“再說,開會的時候,也不能只有咱們兩個人吧?唱戲也得有幾個配角不是?”

“那就讓上次教我們英語的大學生來幫忙唄!”蘇春芒直言不諱,“她是外經貿的學生,到時候找幾個同學往電腦前一坐,不就萬事大吉了?”

“這倒是個好辦法。”陶利民考慮後覺得可行,滿意地打了個響指:“行,這事兒你別管了,我來搞定。從明天開始,你也別去廣交會了。接這種單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的。這三天,你的工作重點就是集中精力準備咱們開會裝門面用的檔案和PPT。最起碼得包裝的好像我們做外銷很久很有實力的樣子。另外辦公區域也得整理一下,現在太亂太髒太不上檔次了。我知道這個工程可能有點大,所以我會和陳經理打個招呼,有問題你可以直接找她協助。總之這是咱們這三天的頭等要事,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年底各位能不能拿到獎金,就全靠這一單能不能談成了!”

“好的陶總,我明白。”他倒是考慮的挺細緻,也挺上心的。

和陶利民溝通完,蘇春芒這才如釋重負地結束通話手機,腦子裡開始盤算該怎麼去幹好這件事。

不經意間抬頭,正好撞上何小嵐若有所思的眼神。

四目相對,何小嵐第一個回過神來,有些哀怨委屈地開口。

“小芒,剛剛明明是那麼好的安插機會,你怎麼就沒想起跟陶總提一下我,順勢拉我一把呢?是……不小心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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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