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把蘇春芒給問愣了。
本來關於兩人的傳言已經夠難聽了，這會兒再單獨出去吃飯，蘇春芒敬謝不敏。
還好陶利民很快又補了句：“是和一些同行。這次驗廠，需要他們的幫忙。後面趕交期，也需要他們。你認識認識，是必要的。順道飯桌上交流交流行業資訊，大家互相取取經。”
原來是場應酬，蘇春芒這才心下鬆口氣，立刻答應了下來。
就和男女朋友相處一樣，職場也是如此。當上司願意帶你去參加行業應酬時，才說明他是真的把你當作自已手下在培養了。當然，特殊性質秘書除外。
對比之前，陶利民現在願意主動帶她去見同行，不能說對她的信任值已經在up了，至少也說明他在對她展示誠意了。
既然如此，她當然樂得其成。畢竟多認識一些人，對她一點壞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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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利民選擇的吃飯地點，不是市裡的高檔場所，而是郊區一個很偏僻卻一看就不簡單的農家樂。等他們到達時，外面已經停滿了賓士寶馬之類的進口車。
穿著織金旗袍的漂亮女服務員一看到陶利民停車，便笑盈盈地迎上來：“陶總好，魏總他們已經在裡面了。”
這應該是他們這些老闆聚會的老據點了。
陶利民“嗯”了一聲，熟門熟路把車鑰匙交給美女去泊車，自已則帶著蘇春芒曲徑通幽，穿過一片竹林後，眼前居然豁然開朗，赫然一大片有山有水雕樑畫棟的中式園林，與外面的茶山和農田完全兩個世界。
好一個鬧中取靜的天然氧吧，有錢人真會享受。
“環境還行嗎？”見蘇春芒面色微動，陶利民有些自得問。
“當然。”知道他想聽什麼，蘇春芒響亮的馬屁及時奉上，“就像《桃花源記》描寫的那種，外面看著普通，實則別有洞天，內有乾坤。超級風雅高階。”
“要不我怎麼喜歡聽你們文化人說話呢？”陶利民哈哈笑著，推開一個包廂門，裡面已經坐了六個男男女女。
而且組合搭配無一例外是，她和陶利民這種。
大腹便便中年男老闆，人手一個明眸皓齒青春靚麗小姑娘。
更讓她不適的是，其他女孩兒顯然身份和她完全不同。
濃妝豔抹，穿著暴露，香水濃郁得都快蓋過已經開瓶的酒味了。
怪不得他們要找這麼隱秘的地方。合著還有這種功能。
“這位是？”男人們自然也看出了蘇春芒的不同。馬尾辮，白襯衫，黑褲子，幾乎算是沒化妝的學生臉，和這裡每個人都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在確認她真實身份之前，這幫人不便隨意言辭狂放。
“我未來的外銷經理，帶她過來跟各位取取經。”陶利民臉色正經說著話，在自已左側拉開一把椅子，做了個紳士的手勢，讓蘇春芒落座。
蘇春芒勉強笑著，衝其他老總一一頷首打招呼過後，才在那些女孩古怪又曖昧的評估目光中，侷促坐下。
“難得啊，這麼年輕，就這麼優秀。”有人嘴上敷衍地看似在恭維，手上卻不給情面地滿滿一杯白酒，滿眼戲謔地朝蘇春芒遞了過來。
不用問，這是投名狀。
想在這酒桌上上桌，這杯酒，根本不用求助陶利民，都必須是非喝不可的。
中國人做生意就是這樣，南來的北往的，想拉近距離，都離不開這點杯中物。這也是女人在商場想要打入男人圈子，最天然的一個性別壁壘。
意識到這點後，蘇春芒毫不猶豫地端起酒杯，仰脖一飲而盡。
“不錯不錯！”眾油膩男撫掌歡呼，氣氛一下又熱鬧起來，“還得是陶總有眼光，找的人全都文武雙全，巾幗不讓鬚眉！”
陶利民很明顯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蘇春芒卻覺得自已就是被他故意帶來耍猴兒的。
還好她自小肝臟解酒能力不錯，五六歲就被她親爹灌過三兩廉價白酒也不上臉，多少有點天賦異稟。
但不上臉，不代表不上頭。
這杯酒至少也有二兩，空腹一口乾掉，胃裡登時灼熱的厲害。
還好那幫人礙於她的正經職場人身份，並沒有死纏爛打，走個過場就放了她，很快彼此間推杯換盞起來。
默默吃了些爽口的東西后，那種不適感，才漸漸被壓了回去。
只是很快，她又發現了一個新問題。
今天這酒局，本就是個熟人局，所以他們每個人都帶來了用以消遣陪酒的妹子。
如今自已一個打工人大喇喇地杵在這裡，讓女孩子撒嬌賣弄都不能盡興，男人們葷段子也不好隨便講了，氣氛顯然還是受到些影響的。
至少他們的話題，都只能暫時集中到生意經上。
陶利民沒有騙她，這些人都是發電機組的組裝工廠同行。
比陶利民好的地方是，他們入行早，業務早就理順，每年就算不自已獨立做出口，也能靠外貿公司的單子，賺的盆滿缽滿，自然上下游渠道比陶利民專業得多。
今年又碰上了好年景，廣交會還沒結束，每個人產線都已經排到了明年，此時紅光滿面不享受生活，更待何時？
陶利民來和他們吃飯的目的也很簡單，一個是感謝幾位幫忙借了一些樣機給凱通演戲，另一方面是想打聽一些他們之前透過驗廠的經驗，讓蘇春芒也聽一耳朵取取經。還有第三點嘛，就是他還想爭取共享一下發動機和電球的進貨配額。
報價既然做出去了，早晚都得想辦法解決配件的問題。陶利民在未雨綢繆。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擋了他的大業。
見聊的差不多，有些人開始面露乏味之色後，蘇春芒便識趣地藉口上洗手間，及時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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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門，外面又是一派不染世俗的人間仙境。
空氣新鮮，流水落花，鳥鳴悅耳，絲竹清心。
儘管她知道，這身後一個個緊閉房門的包廂裡，都上演著各式各樣醜陋的不堪。眼前的美好意境，也是用銅臭才能堆砌出來的。但不影響她想享受一會兒的心情。
靠著廊柱醒了半天酒，聽完了一整曲堪稱完美的《彩雲追月》，蘇春芒才起身走向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只是到了洗手間門口，她才發現，這洗手間的男女指示牌設計得未免過於奇葩。
不是普通的菸斗或者高跟鞋，抑或是男人女人的頭像，而是兩個分不清男女的大象和長頸鹿。
她仔細聯想分辨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分辨出個所以然來。
剛想去路上隨機抓個服務員問問，大象的門忽然被拉開，走出來一個身高腿長的年輕男人。
與包廂裡那些渾身酒氣的土老闆們不同，這個人身上有著淡淡的雅氣男香，聞著有種說不出的神清氣爽。
人都是喜歡美好的事物的，蘇春芒忍不住趁著他站在鏡子前洗手的時候多看了這人的背影兩眼，卻莫名驚覺鏡子裡那張臉，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懊惱地捶了捶自已的腦門。
可能還真的是酒精上頭，記性怎麼突然變這麼差？答案明明在眼皮子前近在咫尺，卻偏偏彷彿隔了層朦朧的厚毛玻璃似的，怎麼都辨不真切。
“看夠了嗎？”她這邊還沒想出個眉目，那邊鏡子裡的男人扶著鼻樑上半框的金絲眼鏡，忽然冷冷開口。
蘇春芒被抓個現行，尷尬得頓時如遭雷劈。
正張口結舌間，男人又繼續不疾不徐接著說道：“還是說，你要在這裡，報廣交會被Ada追殺的那一箭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