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何小嵐透過廠裡的拉貨司機介紹的朋友,代價是一條好煙,和兩百塊錢車費。儘管如此,司機還一路絮叨著,說如果不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大半夜的誰也不願意往火車站方向跑。太亂了。

2003的廣州火車站確實亂。等他們趕到出站廣場找到範洋的時候,他正被一群拿著小牌子攬客的小旅館老闆糾纏著,腳底下還掛著兩個職業乞討的小乞丐。

“把你電腦抱著。”司機提醒準備要下車的蘇春芒,“看到那邊沒?那倆人手裡可帶著傢伙呢!”

蘇春芒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還真是兩名飛車黨,正叼著煙明晃晃地手裡拿著錘頭,目光四處尋找下手目標。

“要不我在車裡守著?”何小嵐也不無擔心,“聽說他們為了搶包,能把人拖走二里地。”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敲碎我的玻璃?”司機一瞪眼,“人和東西都下車,萬一玻璃碎了,200塊錢可賠不起。”

“下去就下去!”何小嵐一聽脾氣也上來了,“我們又不是白白讓你來一趟,你一個大男人不說保護我們也就算了,居然還把我們全趕下去,真是的!”

“這不都是你們自找的麻煩?”司機嘲諷地瞥了蘇春芒一眼,“也不知道廠裡活兒有多忙了,大晚上的出門接個人還帶著電腦一路敲。”

“你……”

何小嵐氣急還想再爭辯,蘇春芒趕緊識時務地拉住她,給她一個息事寧人的眼神。

的確是她只顧著想利用所有時間加班加點趕製表格,卻忽略了這邊特殊的治安問題。

不對,應該是低估。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不相信火車站的晚上,會比白天糟糕那麼多倍。

還好她最終決定來了,不然很難想象範洋今天晚上會遭遇到什麼。何小嵐之前的提醒,看來一點都不是危言聳聽。

“辛苦師傅了,麻煩您稍等我們一下,我們馬上回來。”蘇春芒擠出笑臉安撫司機,“等回去之後,我們去望湘樓請您吃宵夜。”

果然沒什麼事是錢擺不平的。望湘樓是廠區附近最有名的一個菜館了,人均單價不低,又是這麼好看的年輕小姑娘提出請吃飯,司機顯然很受用,緩和了下神色才哼了句:“快去快回,保護好自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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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春芒把電腦包牢牢地斜挎在身上,測試了幾次確定足夠結實了,才推開車門下去。

可範洋這個時候,卻不知道聽信了其中一個旅館小老闆什麼鬼話,居然拖著行李,跟著箇中年竹竿男往反方向走了。

本想著近在咫尺就省個電話費的,蘇春芒此刻也憋不住了,連喊了兩聲“範洋”,見他沒聽到,便拿出手機去撥他的號碼。

範洋聽到電話響,剛要拿出手機去接,就聽見身後一陣女人的驚慌尖叫聲。

一回頭,正看到一輛重型摩托車貼著蘇春芒呼嘯而過,手裡還捏著一個類似手機的東西。

蘇春芒顯然因為驟然被搶而慌了,徒步狂奔去追。

可雙腳哪裡跑得過摩托?

眼看追討無望,這時蘇春芒旁邊的女孩忽然大喊了聲:“小芒你別追了,保護好你身上的新電腦更重要!”

範洋一聽要壞。電腦的價值是手機的好幾倍,她這麼喊不是故意招賊嗎?

果然,那飛車黨聽到這話,立刻調轉了頭,又朝她們兩個的方向衝過來。這次的目標,是蘇春芒背在身上的電腦包。

蘇春芒已經嚇得愣在了當場,雙手死死護著身上的電腦包,腳上卻挪不開任何腳步。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她的四肢和大腦都失去了反應。

範洋再也顧不上自已的行李,一把甩開緊抓著自已胳膊的旅館老闆的手,衝過去就想去保護蘇春芒。

可何小嵐更快。

她瘋了一樣的,雙手視死如歸地振臂一展,就那麼直直地擋在了蘇春芒面前,眼睛死死地盯著飛車黨後座那隻捏著蘇春芒手機的手。

飛車黨固然囂張,但卻不敢惹出人命。見哪怕逼足夠近了,她眼神依然決絕、並沒有讓開的意思,便車輪一滑,圍著蘇春芒兩人吹著流氓的口哨繞了一圈,目標還是她身上的電腦。

情況一時變得十分兇險。

蘇春芒丟不起這臺電腦,她儼然一副與電腦共存亡的架勢。而飛車賊手上又拿著傢伙,數次試探著想用牛頭錘的鉤子,從蘇春芒身上,把包帶勾過來。

如果真被他勾到了,而蘇春芒又死活不鬆手,在錘頭和車子拽行的雙重傷害下,受傷是在所難免的事。萬一傷到了要害,後果不堪設想。

範洋呼吸都快喘不過來了。

就在那後座的飛車賊似乎沒了耐心,伸出錘頭想要暴力搶奪的千鈞一髮之際,另一輛不知從哪裡躥出來的摩托車,突然冒了出來,在所有人都完全沒有防備的時候,徑直狠狠撞上了飛車賊的車屁股,車燈應聲破裂。

而那車身本就處於炫技的半漂移狀態,被這麼猝不及防尋仇般地精準一撞,瞬間也連車帶人都失去了平衡,兩個人“哐”的一下被撞飛出去,重重摔倒後還順著慣性滑走老遠。

此前被他們搶走的手機,也“嗖”的丟出去幾米遠,電池都崩了出來。

“草!誰啊!”那力道,那準頭,那彷彿電影特技一樣的瞬時剎車技術,連範洋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這場相撞絕不是對方駕駛水平不精造成的意外,那倆飛車賊自然也看出來了。他們幹這行久了,結仇自然也多,於是擔心那人再趁他們倒地往他們身上補上一車輪,趕緊顧不上身上的疼痛,一骨碌原地爬起,齜牙咧嘴罵罵咧咧,“媽的搶生意敢不敢光明正大一點?找死啊你!”

局面開始轉變,從單車搶劫變成黑道火拼。

何小嵐反應極快,趁著這個空擋,趕緊衝過去撿蘇春芒的手機。

怎料那個撞人者似乎並不是來搶飛車賊生意的。

他罵不還嘴,也不繼續補撞,更不直接上手來搶劫,而是圍著臉色煞白、雙臂更緊地抱住自已電腦包的蘇春芒轉了一圈後,忽然調轉方向,車子開足馬力,朝著大路方向轟鳴而去。

“媽的,追!”

見仇家要跑,飛車賊哪裡肯善罷甘休?無意再顧及身邊又加了一個範洋的蘇春芒,兩人吃著痛咧著嘴套上頭盔,又重新騎上摩托,噴著濃重的汽油尾氣緊追了出去。

看樣子接下去是要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

這宛如動作大片的陣勢,看得範洋有點懵,蘇春芒也半天沒回過神來。

還是何小嵐膽子最大。

她顫抖著手組裝完手機電池後,發現還能正常開機,馬上跑到蘇春芒面前帶著哭腔報喜:“小芒,還好手機沒壞!還能用!”

蘇春芒驚魂未定,伸出雙手一把緊緊抱住何小嵐,死活不撒手。

她怎麼都沒想到,何小嵐會為了她的手機,如此鋌而走險。然而她自已,之前卻還對她那麼防備。

這個對比,讓她無比慚愧,也十分後悔。她差點因為自已慣性的、對人性陰暗面的揣度,而失去一個真心對她的朋友。

範洋此刻也終於站到了蘇春芒面前,滿臉負疚問:“蘇春芒,你沒事吧?”

“沒事。”蘇春芒聲音潮溼地搖了搖頭,放開了些同樣心有餘悸的何小嵐,上下擔心地打量著她,“小嵐,你呢?”

“沒事。我能有什麼事?”何小嵐故作輕鬆地摸摸蘇春芒的臉,轉頭明豔一笑看向範洋,“你好,我叫何小嵐。我是蘇春芒最好的朋友。”

“看出來了。你好。”範洋滿臉敬佩地衝她點了點頭,回頭剛想去拿自已行李,卻發現自已的行李箱不知道什麼時候,跟著那個瘦高個的旅館老闆,一併消失了。

“我草,絕了!”範洋沒忍住,也罵了句粗口。

這一晚上,簡直太開眼界了。

要是早知道這裡世道這麼複雜,他打死也不會買這麼晚的班次,還驚擾蘇春芒半夜來接他。他早該知道,以她一貫面冷心熱的個性,是不可能明知這裡不太平,還放著他不管的,心下一時更是覺得對眼前兩個小女生無顏以對。

“對不起啊蘇春芒,給你惹了這麼多麻煩……”他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要不要報警?”蘇春芒打斷他毫無意義的迂腐客套,皺著眉頭問,“你行李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

“沒什麼重要的。”範洋囁喏著,生怕再讓蘇春芒煩心,輕描淡寫道,“就一些換洗衣服什麼的……”

“證件和錢,都在你隨身揹包裡?”

範洋點點頭。

“那也要報警。”蘇春芒還沒接話,何小嵐已經脆生生地開了口,“剛剛那是強搶,他這就叫明偷。反正來都來了,也不怕再進派出所一趟了。喂,你收他之前發的名片了沒?”

範洋這才想起來,還真有。他從褲兜裡摸出來一個印著曖昧大胸美女的黃色卡片,上面赫然寫著旅館的地址和電話。

“直接去一趟吧。”何小嵐當機立斷出主意,“他估計是見你有人接,擔心這單生意丟了,就以幫你的名義先下手為強,把你行李提走了。哪怕你找去派出所,他們也會這麼說。不如直接登門去要。反正他可能賭的就是你敢不敢上門要。你不去要,他就佔了便宜,回頭收拾收拾你的東西,全當二手貨給你賣了。”

“那些破衣服也能賣錢?”範洋再次被震碎了三觀。

“當然。”何小嵐本土百曉生一樣地揚起下巴,“這裡可是廣東。在這裡,就沒什麼不能換成錢的。尤其是他那種小旅館,多的是馬上混不下去的盲流,這種生意不要太火爆。”

語畢,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俏皮一伸手,用模仿電視劇臺詞一樣的做作語氣,朝範洋粲然一笑:“範先生,歡迎來到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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