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承認，陶利民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這麼一拿一放，蘇春芒感覺自已某種程度上，又被他拿捏住了。
看著陳芬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她莫名心裡有點爽之外，也明白，這場沒有硝煙的、衝擊外銷經理寶座的內鬥，從這刻起，正式展開。
而陶利民，就是那個手握權柄、靜等坐山觀虎鬥結果的最終獲利者。
“我再說一遍，小蘇的事，就是眼下咱們全公司上下最要緊的事。你們不管是誰，只要她有需要，都得無條件配合她，知道嗎？要是讓我知道誰故意怠慢了，一次警告，二次立馬收拾東西走人！其他人也都監督著點，誰耽誤了小蘇，就是耽誤了大家共同的年終獎。今年要是把外貿做好了，大家工資普漲不說，年終獎也至少14薪起！我說到做到！”
“十四薪？”眾人立刻交頭接耳起來。
水泵廠苟延殘喘這麼久，誰見過年終獎長什麼樣子？年底公司能有個聚餐，外加一點利是錢，就不錯了。誰還敢肖想工資普調，和外面企業一樣十三、十四薪？
一時間，民心沸騰，大家看向蘇春芒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什麼小三小四的，只要她能給他們發錢，那就是比老闆娘還要值得被擁戴的財神爺。誰會跟自已的財神爺過不去？
蘇春芒只能暗暗佩服陶利民。人家能當這麼多年老闆，不管業務上成功不成功吧，能維持這個半死不活的攤子這麼久，也是有一定手腕的。
他現在玩的這一套，直白、可恥但又有效，幾乎放之四海而皆準。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蘇春芒只能主動為陶利民開啟了她的隱藏資料夾，表達出她洗心革面的誠意。
那裡面，是她昨晚連夜從乘風論壇下載整理的全球十大零售商對海外工廠的驗廠報告大全。基本上其他有驗廠需求的小客人，也都是參考這些標準來。
裡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原版，陶利民看不懂，蘇春芒就拿出她貼心準備的另外一份中文表格，把提早整理好的簡要版，挑重點給翻譯了出來。
陶利民聽完之後，有些頭大地抓抓顱頂稀鬆的頭髮：“他不是說只隨便來看看嗎？”
“可能您還對東南亞人不是特別瞭解。”蘇春芒把乘風昨晚在QQ上提點她的話按原文複述了一遍，“東南亞人和中國做生意非常多，而且他們很多人本身就是混血，祖上有華人血脈，又在華商比例很高的商業環境中廝殺，所以他們的精明，不會亞於任何一箇中國商人。所以，我們必須考慮到，萬一他把看廠標準表面上說的很低，實際上卻只是他迷惑我們疏於準備的障眼法呢？”
陶利民面色一凝，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揉搓腦門的力道更大了。
蘇春芒繼續面色平靜地補充：“而且，我們為了做準備故意拖延了三天，而這三天，同時也是我們給了他找更多別家工廠的時間。萬一他找到了更多像咱們一樣能拼價格的小廠子，到時候把我們放到供應商池子裡多家一起PK的話，您覺得咱們的勝算，又會是多少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陶利民看起來都有點汗流浹背了。
沉默片刻後，他突然一拍桌子，下定了決心般：“小蘇，這事情我全權交給你去做！辦公室那個位置，也留給你，你馬上搬進去，對外職位就是外銷經理！那泰國人和你最熟，你是負責人，成功機率才可能更高！陳龍就歸你調遣，不行就趕緊招人，不用顧慮陳芬的面子。咱們外銷部的確不比內銷，得實打實的有真本事才行！”
說著，他又拿起內線，給陳芬撥了個電話，“陳經理，讓電腦城送一臺筆記本來，要快，馬上，配給小蘇。”
陳芬顯然不理解，在電話裡說了句什麼。
陶利民立刻面色不悅，厲聲說：“這事兒後面再說，眼下最重要是先拿下單子！下班之前，必須保證電腦能配送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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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蘇春芒過得那叫一個一波三折，十分戲劇。不過她也就此確立了，她在陶利民辦公樓裡的地位。
連掃地阿姨都知道了，她現在是陶利民眼裡的大紅人，還擁有了公司第一臺可以隨意帶回家的膝上型電腦，就連陳芬都得避其鋒芒，自然大夥對待她的態度也整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管背後怎麼嚼舌頭議論，表面上都是又敬又怕。
蘇春芒怎麼可能不知道陶利民還可能事成之後故技重施，卸磨殺驢？
但既然他開的基本工資不算低，這個專案又算是一個挑戰，她為什麼不全力試試？萬一成了呢？當眾許諾的提成不拿白不拿。
於是蘇春芒開啟了瘋狂補漏模式，白天划水摸的魚，晚上用命補回來，差點就忘記了要去接範洋這件事。
還是何小嵐把晚飯送到她房間，問她準備幾點出發。火車站有點遠，得提前兩三個小時出發，還得最好包個車。
蘇春芒想起這個就焦頭爛額：“我就算接了他又能怎麼樣？總不能把人安排到咱們宿舍裡住吧？我又沒錢給他準備酒店。再說了，咱們周圍也沒什麼像樣的酒店。”
“可他不是你同學嗎？”何小嵐看著蘇春芒電腦裡一大堆天書一樣的英文字母，“我提早告訴你了，陳龍就是個草包，上的所謂什麼本科，也是個有錢就能上的不入流民辦。說白了，就是個野雞學校，除了嘴和褲襠會在天上全世界飛，其他屁本事沒有。所以你千萬別指望他明天來了能幫你什麼，不給你找茬使絆子就不錯了。到時候，你絕對比自已一個人幹還崩潰。”
“你到底想說什麼？”蘇春芒疲憊地揉著眼睛做眼保健操，感覺自已昏沉的大腦有點短路，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把這兩人相提並論。
“你可以讓你同學來幫你啊。”何小嵐直言支招，“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陳龍知道你所有底牌吧？你倆不是要競爭唯一的一個外銷經理崗位嗎？他背後有陳芬，你有誰？”
一句話，輕輕鬆鬆就把蘇春芒給問住了。
她愣了幾秒，突然站起身收拾電腦包，把電腦合上塞進去：“快，你幫忙趕緊找輛車，咱們現在就去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