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神時，柏旁滿頭大汗地跪坐在地。
換生法消耗很大，更何況她要換的可是李詢添。沒有哪次結束之後，柏旁還能好好站穩的，至少這次，她沒有立刻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她閉目調息，直到稍好一些才睜眼上望。
於是，她看見杜韶光扭曲的面龐。
柏旁一愣，隨即來了興趣。
她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想順勢嘲諷幾句。沒辦法，柏旁天生喜歡落井下石，她上輩子跟這輩子都是屬缺德的。
可她晚了一點，等她徹底站直，杜韶光已經收斂了神情，彷彿剛才那個滿臉憤怒五官扭曲的人不是他。一張俊麗面容風輕雲淡，好一個完美的一宗之主。
他低頭睨視柏旁，輕聲問道。
“有你這般天資，為何要留在赤劍派？玄煌樓向來愛惜你這般人才，若是認隗夢秋為師，你如今修行肯定不止這般……”
他說到一半，眼前修士就打斷了他。
“恕我直言，杜掌門，既然您稱讚我剛才那番論調，就知道我為何不去。”
柏旁面色蒼白，卻面露笑意，她說，“更何況，您無需將自已的心意投射到我的身上，我可沒那麼大的命格去承載您的願望。”
攻擊效果出類拔萃，柏旁滿意地再次看見杜韶光那副慍怒的表情。這位宗主大人真是喜怒形於色，要不是在同輩中首屈一指的修為和實力，恐怕也當不上天行宗掌門。
被她惹怒的杜韶光不再言語，直接御劍離開。柏旁站在地上，邊假惺惺地對他呼喊“走好啊宗主大人”，邊把笑意憋在心裡。
直到那紅色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柏旁才舒了口氣。
她轉身，朝樹叢中喊：“二師兄！事情談完啦！”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薛明軒沒有立刻出現。她在原地等了幾息，才見二師兄從林中走出，臉色顯然不大對勁。
柏旁一愣，隨即詢問：“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薛明軒支吾片刻，低聲說。
“‘白般若’……出現在了凼城。”
聽到這個名號，柏旁瞳孔一震。正巧，此刻她分出去幫助兩位師弟的神識也歸了位，帶來了相當不妙的訊息。
柏旁思忖片刻，默默伸手捂住了臉。
“師尊，你怎麼就偏偏這時候去休息了啊，晚個五六天可不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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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柏旁師姐的神識後，兩人好歹是知道了王錦葵的位置。柏旁借了華億的身體，用了尋靈術，發現那小姐此刻正在東郊廢廟裡。
但他倆還沒啟程去找，那縷神識又飛回來了。
崔岱攥著那把折柳，呆呆地望著空中降臨的神識，看它又附到華億身上。他四師兄身軀一震，隨即擺出一副柏旁師姐獨有的罵人前奏表情。
附身華億的師姐嘆氣，用那清朗男聲發出尖刻的評價：“我真不知道你倆誰是瘟神，可能都是。”
崔岱：“怎，怎麼了師姐？”
柏旁用華億的眼睛幽幽地看他一眼：“……你倆剛才跟我說的那個白衣女人，是不是看上去跟個鬼似的？”
崔岱：“……對。”
“那應該八九不離十。那是‘白般若’，曾一夜殺一城的魔修，大約在三次群仙會前便沒了蹤跡。”
柏旁長長嘆氣，“據說她一手幻術出神入化，曾用控住玄煌樓前任樓主，使其在群仙會上自刎……總之，你們不應當淌這灘渾水。快放棄那個官家小姐，聯絡大師姐，速回居暨山。”
崔岱聽得背脊發涼，他剛想答應，卻立馬反應過來一個事實，隨即冷汗直冒。
他的心虛躲不過柏旁的眼睛。她沉吟片刻，隨即反應過來。
“……不會吧。”她喃喃低語，“難道你沒告訴我，大師姐已經先去追白般若了？”
崔岱心虛地移開視線。
柏旁沉默了。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捂住了臉，隨即離開了華億的身體。
她沒用換生術，僅僅是讓神識飄過來，再從華億手上獲得了身體控制權而已。華億是主動將身體交給她支配，不需要過多步驟。
此時再次掌權的華億完全瞭解方才的對話，他也陷入了沉默，摺扇都不搖了，默默垂在身旁。
崔岱小聲詢問：“那，那我們怎麼辦？咱們還去救錦葵小姐嗎？”
華億拿摺扇敲敲腦袋，思索許久，搖搖頭。
“師姐也說了，白般若就在凼城。”
他慢慢說著，“幻術僅在知州府生效，說明她的目的顯然與此相干。雖然我們尚不可知錦葵小姐為何會突然消失，又出現在城外東郊的舊神廟，但目前最有可能的推測就是……白般若將她當做了誘餌。”
……雖說如此，但這誘餌能釣上什麼魚呢？
崔岱看了看自已，又看看華億，心想我倆誰配得上傳說級別的魔修大費周章去釣啊？
呃，除非她特別缺錢，人間錢。
可突然，腦內一個碎片閃過。
崔岱一怔，隨即發出公雞報晨般的尖叫聲。
華億下意識捂住耳朵，等他叫完，才問：“怎麼了？如此大呼小叫的？”
“啊啊啊，是那個，是那個——”
崔岱不停揮舞著手，憋了半天才憋出完整的句子來。
“是前來修繕塔樓的蒼雲宗弟子！當時在廣場，大師姐跟杜宗主吵過之後，我就看見他飛向了一群穿著青白袍子的年輕修士！又聽到隱隱約約的‘凼城’‘法陣’之類的詞——他們一定是來修塔樓的法陣的！”
華億略帶驚訝：“師弟，你耳朵可真好，你還沒築基吧，就能聽到那麼遠的聲音……”
崔岱：“這是講這種話的時候嗎師兄？”
“也是，抱歉。”華億眼珠一轉，“你說得對……從天行宗過來，最常走的路就是自城西那個方向，我們也是這麼過來的。
他自言自語，“她將錦葵小姐放在那兒，或許是為了吸引那群弟子的注意力吧。但這又是為了什麼呢？她此刻被大師姐追著，應當沒法對他們做些什麼……”
靜默許久過後，華億猛然開了摺扇，一扇輕輕拍在崔岱頭上。
“我知道了！”
他笑呵呵地收扇，眼裡閃著解決難題的興奮光芒，“我曾聽蘭石庵某位醫修說過，若體內生有兩種相剋靈根，那人的靈氣便會極其不穩，且發生相應變化。
“——而錦葵小姐天生水火靈根，豈不是一個上好的火藥包！
“哎呀呀，修士因靈根衝突而爆體而亡，那可真是罕見之事！若不是很危險，我也想去看看啊！”
崔岱看他滿臉壓軸題滿分的得意之色，欲言又止。
懂了，四師兄你是一個化學學霸。還有點反社會人格的那種。
聽了女孩馬上就要爆炸，半點悲痛反應沒有，反倒稱讚人家“不錯，爆得真好看，多爆幾個我看看！”
真缺德啊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