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屋內亮著燭火,是陳家二少爺陳煦安的屋子。

他的屋子最靠近主道,所以外邊有什麼動靜,往往陳煦安最先知道。

陳煦安坐在案前,擦拭著心愛的赤刃。

這兩天因為堂哥說過“誰會沒事抱著赤刃”這種話,導致他都不敢在堂哥面前露出赤刃。

只能夜裡偷偷愛惜這寶貝。

刃修,視刀如命,人之常情,庸俗的堂哥怎麼能懂?

陳煦安將赤刃過了一遍溼毛巾,準備再過一遍乾毛巾。

這柔棉的毛巾,不是尋常百姓能夠用得了,尋常百姓用的大多是粗巾。

他在赤刃上抹了一遍幹巾,心滿意足的把玩著形狀如鐵尺一般的赤刃,忽然見到屋外有人影快步走過。

是堂哥!

陳煦安經過這些年堂哥的敲打,心裡早就建立起了警惕,一種只屬於無恥堂哥的警惕,不然誰知道何時會著了道兒。

他下意識的迅速藏起赤刃,準備熄燈,卻驀然發覺不對勁!

堂哥怎麼會出現在外邊?

難道是鬼邪所易容?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鬼邪只會易容成目標心中所牽掛之人。

自已牽掛個雞毛的堂哥啊!

無恥堂哥配不上自已的牽掛。

陳煦安熄滅燭火,敏捷的貼在窗牆邊,觀察著外邊。

“難道是去找表妹?”

他在心裡嘀咕:“林婉兒這蠻妮,心裡仰慕大哥不假,這鬼邪定然是去找她了。”

這傻丫頭,該不會輕而易舉就被鬼邪忽悠瘸了,然後開門送死吧?

陳煦安心裡泛起擔憂。

林婉兒是姨奶奶的外孫女,一家慘遭鬼邪滅門,僅剩母女兩人投靠到了陳家。

血緣上隔了四代,是可以成親的。

所以,林婉兒對錶哥的仰慕之情,從來不做掩飾,落落大方。

看著那個易容成堂哥模樣的鬼邪,慢慢消失在了迴廊盡頭。

陳煦安心情愈發憂慮,這傻蠻妮千萬別開門啊!

你的好表哥陳雲彥,是絕對沒膽子夜裡出門的!

輾轉反側之下,陳煦安竟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房門前,想要開門繞路到表妹屋子裡,試著挽救一下表妹。

但他無法鼓起勇氣拉開房門。

無數個日夜裡,祖輩留下來的“鬼邪睡前小故事”一一浮現在腦海裡,徹底加深了恐懼。

他扶著房門的手,都在忍不住顫抖。

救,還是不救?

如果是堂哥那個混蛋,會不會去救林婉兒?

這個答案,恐怕只有一個。

陳煦安莫名的感到不甘,一種又輸給了堂哥的不甘。

房門把手被他緊緊捏著,指頭髮白。

不料,房門猝不及防的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黑夜下,陳煦安看到了堂哥陰暗的臉。

此時烏雲密佈,電閃雷鳴,讓堂哥的臉龐更駭人了些。

這…陳煦安瞪大了雙眼,清秀的臉龐霎時間蒙上一層絕望!

連骨牌都擋不住的鬼邪!

絕望是絕望的。

但同時也震驚,自已的內心深處,竟然還真的對堂兄有著不可察覺的崇拜?

這特麼的什麼玩意兒!

陳煦安覺得,要他承認自已崇拜堂哥,那不如原地吊死自已算了…

一個是能進屋的鬼邪,不懼骨牌!

一個得知自已內心重要地位的人,居然是無恥的堂哥!

還有一個是自已天資過人,卻草草死於非命,真是天妒英才!

這種連骨牌都擋不住的鬼邪,自已如何抵抗?

多重打擊下,陳煦安提到一半的赤刃,又緩緩鬆了下去。

算了,吾心已死。

我果然…是崇拜堂哥…

嗯…我何時勝過他?

陳煦安慘然而笑,面對內心後,他如釋重負。

只可惜自已這輩子都沒有贏過一次…他默默的閉上了眼。

結果被人打了一巴掌。

啪!

清醒的同時,也懵了…

要殺便殺,你打我臉做甚!奇恥大辱!

陳煦安怒目而視。

陳雲彥一個轉身,關掉房門,扭頭道:“你抽什麼風?我還以為你被鬼邪侵體了。”

“啊?”

陳煦安呆了。

花了好幾秒鐘理清了一下腦子,然後愣愣的看著表哥催促道:“快點換一身衣服,去找我爹他們。”

“嗯?”

陳煦安還差一些回神,但“妖鬼襲京”這些瑣事,開始往他腦子裡鑽。

“嗯什麼嗯,快點!”

陳雲彥蹙眉,提手將打。

“哦!”

陳煦安乖乖照做。

沒多久,房門再度開啟,陳雲彥跟堂弟兩人,在漆黑的夜色下前行,穿過了迴廊。

陳雲彥本來是打算直接去找父親的,但轉念一想,危險係數這麼高超的大事,怎麼能不拉上堂弟呢?

遂,回頭拉之。

此刻濃雲密佈,天色愈發的昏黑。

就好像快要掉下來一樣,壓在人們胸口。

陳雲彥認為今夜,父親與二叔極大可能聚在書房議事。

所以直接就繞開了長輩們的主房,從而拐入偏院的書房。

陳家沒一個讀書種子,哦對了,除了三弟…陳雲彥接近書房後,想到了那個在外求學的小堂弟。

當初陳家世代皆是打鐵的糙漢子,出了個讀書苗子後,特意蓋了一間書房。

如今三弟遠外求學,書房也成了擺設…

三叔三嬸,為了陳家唯一的讀書苗子,一同前往中州,想來也有五六年了。

篤篤篤。

亮著濁黃色燈光的書房,房門被敲響。

屋內果然傳來了父親與二叔的聲音,他倆同時警惕的問道:“誰!”

“雲彥。”

“煦安。”

兩兄弟各自報上名字。

屋內寂靜了片刻,房門被開啟。

父親與二叔身為七品修為,已經能夠分辨出鬼邪的氣息。

在感應不到邪物之氣後,就開啟了房門。

“你們怎麼出來了?”

陳長山問道,他與陳天海一樣,有些不悅。

兩人的兒子都是剛剛立誓,連鬼邪都不一定分辨的出真假,怎麼敢這麼莽撞的走出屋子!

陳雲彥擺正了腰間的赤刃,道:“前來守護陳族一眾老小。”

像陳家這種歷史不短的鑄劍世家,族裡的下人,都是妻兒一起生活在府裡。

自然也成為了他們要庇護的物件。

噗…剛剛嚴肅不到三秒的二叔,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這不是瞎胡鬧嗎?”

二叔陳天海,收斂了些笑容,道:“就算今日妖鬼真的襲京,你們憑什麼來守護陳族?”

陳雲彥不想廢話,拍了拍赤刃,道:“就憑我腰間的一腔熱血。”

他拿出那張符籙,符籙已經被捋平了,不再顯得那麼皺巴巴的。

“就憑這張四品咒術師,篆刻的符籙。”

四品咒術師???

在父親與二叔的震驚注視下,陳雲彥緩緩道:“我還認識一個六品刀修,這張符籙就是他贈予我的。”

六品刀修?!

比大伯和父親還厲害的刃修…陳煦安啞口無言,堂哥的人脈何時到了如此境界了…

陳雲彥跨出一步,以平常的語氣問道:“如此,夠不夠守護我陳族一眾老小了,二叔?”

夠!

別說六品刀修的援助了,就單單一張四品咒術師的符籙,就已經難以想象了。

陳天海一把年紀,還沒有見過四品境界的招數,此刻盯著陳雲彥的腰囊,那裡放著四品符籙。

他頷首強定心神,淡淡道:“這…還差不多。但是我得看看那張符籙,鑑別一下真假。”

旋即,陳天海看向自已大哥,陳長山不說話,微微頷首。

我看你倆是想開開眼界吧…陳雲彥拿出符籙,遞給了二叔,強調道:

“小心點,別走火了。”

二叔欣喜的接過符籙,啐道:“你二叔我是小孩麼,這點常識我怎會不懂。”

他捧著符籙走向父親,兩兄弟眼裡有著明顯的金光,彷彿見到了傳世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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