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綾鳶微微抿唇。

比起葉氏,沈薇倒是有本事的多。

她僅憑自已一句話,便可迅速反應過來並反咬一口坐實母親的話。

即便沈朝文一開始就知道事情的始末,聽到她這話只怕心裡都會起些疑惑。

然而沈綾鳶之所以能一直凌駕於沈薇之上,便是因為沈薇這點子算計比起她還是差上一截兒的。

沈綾鳶只聽著她哽咽著說罷,便將手中的茶盞擱在了案上。

啜泣聲漸弱,她才開口。

“二妹妹,我方才與葉姨所言的分明是天忌失蹤,葉姨卻似乎未曾派人找尋之事,為何你卻在這個時候提及我與木公子之事?

“且不說我同木姑娘交好你卻故意借木公子汙話,便說七弟弟失蹤之事,你這個做姐姐的非但不著急,反倒一早換了白衣似是祭奠。

“不知你是祭奠我,還是祭奠七弟弟?”

她側頭瞟了沈朝文一眼,“亦或是……打算祭奠父親?”

這一句話太過意味深長。

沈薇猛然變了臉。

“你!”

沈朝文這些日子一直未曾回府,如今重陽,家裡卻是一派喜氣之色,唯獨沈薇穿著白衣。

沈綾鳶的娘文氏與她沒半分關係,她自然不會是在祭奠文氏。

那她是在祭奠誰?

沈薇白著臉。

她本是特意換了衣裳裝出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刻意避輕就重,搬出沈綾鳶與外人通姦的罪名,誰知沈綾鳶反應卻是這樣快。

不但將自已的那點子心思戳穿,還輕而易舉地反將了一軍!

她忙出言想要辯解,話頭卻被沈綾鳶打斷。

她忽地拉長了聲音,道:“不過也是,二妹妹一向重視孝道,自然不會做出這樣大不敬之事,那麼這孝衣定然是為了祭奠我這個姐姐和天忌的。”

她垂首看沈薇,“二妹妹,難不成我二人失蹤,你卻是一早就知道我們的死訊不成嗎?”

沈薇腦子極好,卻也架不住沈綾鳶這樣一起一落的盤問。

沈綾鳶的話問的太多,她一時間竟不知自已該反駁哪一句,啞然了半天,這才撿起個話頭,道:“姐姐,你怎能如此汙衊妹妹?且不說眼下七弟弟是同姐姐一起失蹤的,且到如今也未曾回府,可姐姐卻紅口白牙地汙衊母親與我這個妹妹!”

沈綾鳶道:“哦?汙衊?”

她揚首,只垂眸看她。

人盡皆知沈綾鳶是個不折不扣的冷美人。

她就這樣輕蔑地藐視著地上的葉氏母女,可莫名的,沈薇卻有種自慚形穢之感。

彷彿,本該如此。

意識到這點,她驀然將手握緊。

沈綾鳶繼續道:“既然妹妹覺得是汙衊,那看來我也該讓妹妹心服口服了。”

她揚聲道:“來人!”

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一剎那,黑曜已無聲現了身來。

沈綾鳶道:“妹妹若是覺得此事是汙衊,不如瞧瞧,他是誰?”

看到黑曜押著的人進門,沈薇心中一顫。

不是被趙宛如買通的劉車伕還能是誰?!

沈綾鳶從容道:“那日登高,究竟發生了何事?若是敢胡言亂語一個字,父親絕不饒你。”

沈朝文厲聲喝道:“還不快說!”

車伕嚇得猛一哆嗦,哪還有不招的。

於是在沈薇和葉氏發白的臉色前,將沈薇是如何買通了她,又是如何心生歹意,卻被黑曜及時打斷且如何卸了兩條手臂又痛打了一頓關起來都招了。

獨獨對謝清離和聽雨之事隻字未提。

沈綾鳶抬頭看了他一眼。

估摸著是聽雨在背後指點了一番。

沒扯出謝清離自然是最好。

末了,沈綾鳶道:“人證在此,二妹妹不知可還有話說?”

沈薇卻是咬緊牙關。

她猛然仰頭,道:“大姐姐,你我是同父的親姐妹,難不成你隨意將這車伕屈打成招,便能讓父親以為此事是妹妹所為了嗎?可妹妹為何要害你?”

她膝行到沈朝文面前,道:“還請父親明鑑!女兒對姐姐一向恭謹,如何會這般狠毒?必然是姐姐所為!”

她死死地盯著沈綾鳶,“就因我一早發覺了你與木公子的私隱,所以你才會將這車伕屈打成招,攀附與我!”

她孤注一擲道:“父親,就算是姐姐真的在木府,可是木府上下必然都已被她所買通,即便姐姐再不檢點,為了顏面,對外也只能說姐姐沒有……”

“你閉嘴!”

卻是沈朝文冷不丁打斷了她的話。

他的臉已近黑色。

他斥道:“好歹阿綾是你的親姐姐!平日她手持中饋,待你二人也不薄,你不知錯漏便罷了,竟也敢倒打一耙!”

沈薇叩首道:“父親,女兒冤枉!”

沈朝文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

他道:“阿綾!”

“是。”

沈綾鳶全然從容,聞言恭敬地點了頭,道:“靈璧,將東西拿給她們看看。”

靈璧上前一步。

她將手中的賬本翻開,道:“八月十六,寅時三刻,於東郊布莊查賬,出賬七萬兩,進賬十二萬兩。

“八月廿五,卯時,無出賬,進賬十萬兩。

“八月廿八,寅時一刻,無出賬,進賬八萬兩……”

從沈綾鳶失蹤開始,每一日城中各處鋪子中的賬,竟都無一日錯漏。

葉氏不禁睜大了眼睛。

她一來是未曾想到沈綾鳶會用這樣一招來證明自已一直未曾躲避,二來是她知曉沈家富貴,卻未曾想到,竟富貴至此!

區區一間東郊的鋪子,每日的流水便足有幾萬兩!

枉她平日裡還常常緊巴巴地省了銀子來打賞下人!

便是這一間鋪子裡的流水兌成銀子便能砸死人了!

想到此,她不由得更恨。

同樣是沈家的姑娘,憑什麼她的薇兒便什麼都沒有,沈綾鳶卻什麼都有?!

妒火在胸中忍不住地燒著,可眼下,她卻只能惶恐地跪在地上。

一口銀牙,卻近乎咬碎了。

沈綾鳶卻是靜靜地盯著她,將她的反應看入眼中。

她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冷笑。

現在便受不住了?

等會兒可有更多能讓你哭出來的呢。

卻默不作聲,只默默地等著。

等到靈璧念罷,她才將賬本接入手中。

“我在木府時每日進出布莊,上面的字跡和朱印也都是出自我手,更何況我出入布莊各個掌櫃皆可作證,怎的到了葉姨和二妹妹的口中,變成了我不知廉恥,與人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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