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因著參宴,相柳回到將軍府時已是二更時分。

門侍是個年輕精壯的男子,前來應門時恭敬稱“大人”。相柳回應時輕輕點了點頭,匆匆瞧了一眼忽覺此人面善,好像在哪裡見過,又想到府中諸事都由阿鐵和屈居兩夫婦安排,跨過門檻時便不再將此事放在心上。

門侍跟隨在他身後直至入了主院,院子裡大小三間房內皆燈火明亮,侍女往來井然有序。門侍問:“小的這就去通傳?”

初初聽到這樣的話,相柳有點吃驚更多的是覺著好笑,前些日子在棲梧,他從外頭回府後曾暗示侍女去通知九鳳,在花廳裡等待片刻後,侍女回報說殿下剛睡下,明日再與大人續話。他便懂得了,九鳳在躲他。

這時辰,阿鐵還在宴席上,屈居又留住在棲梧,這偌大的將軍府裡只有他,要去同誰通傳呢?

“不必了。”他淡淡回答,門侍應聲退去。

相柳緩步朝著沙棠樹走去。

要說這間坐北朝南的宅院極是乾淨敞亮,他唯一看得上只是主院中這棵沙棠樹。樹冠似天穹一般籠蓋住院門和小半個庭院,樹枝雖修剪過卻還算結實粗壯,月光透過疏密有致的葉片隱隱灑下來,涼風習習,花香陣陣。

相柳輕盈躍上枝頭後屈起一條腿背靠樹幹坐著,白色綾緞外袍的衣角自然垂落,受那涼風一吹,如暮靄夾著薄霧,朦朧中似夢似幻。

瞥眼越過牆頭,棲梧已熄了半府的燈火,收回目光後,唇角空餘一抹自嘲的嗤笑。

席上喝了些酒,不多,若非此時心頭忽然生出莫名的一絲愁緒應當不會記起。頭腦有些昏沉,他便閉了一會兒眼睛。

“大人……”

清脆中帶著一點點嬌柔的女子聲音自身下傳來時,他並沒有立刻睜開眼,直到感覺到衣角被拉扯,他才垂眸看下去。

那人果真是九鳳。她正雙手各舉著一個白瓷緊口瓶,往上跳躍著用頭輕輕頂他垂在半空中的衣角。四目相對時,她不再往上蹦,只仰面笑嘻嘻道:“快拉我上去。”

他含笑側身垂手去握她的右手腕,將握上之時,她舉起的手輕輕一晃,恰好將綠綾衣袖滑至肘處,光潔的手腕在月華下閃著瑩瑩的光。他修長的手指停頓了一瞬,而後輕柔握住,還未使力,樹下的人已輕盈飛身上了枝頭,是晃盪著兩條腿側坐在枝頭上,同時背部靠在他伸直的那隻腿上。

便是在這一刻,敏捷如他竟然像是著了定身訣似的,沒有收回腿也忘了放開她的手腕。

“給你酒。”九鳳的目光從相柳的手指上移開,笑意嫣然望向他美到妖異的面龐,換了一隻手遞過去寬腹緊口瓶。

相柳接過酒瓶的同時鬆開九鳳的手,九鳳舉起右手上的酒瓶對他說:“賀我們吉日遷居,往後萬事順遂。”

“你……”相柳眼中只留一抹驚訝之色,將更多的另一種情緒悄悄藏起。

“昨晚你說過的話都忘了嗎?”九鳳輕聲責備道,“明明說好了往後都在一處的。既然將軍大人不大好長居王姬府,那麼就讓我這個掛名的大長王姬留住將軍府咯。我雖也有點愛面子,可面子這東西怎麼可能比與你在一處更重要?旁人要說就讓他們說去。”

九鳳說這話時面頰微微紅,越說到後面聲音越低弱,猶帶著嬌羞,恰似告白。

相柳握著酒瓶的手指微微泛白,秋水盈盈般的目光含笑回望著九鳳的眼睛,正要開口,九鳳提高了音量爽朗解釋:“萬一夜深人寂時我犯病,恰好遇到仇家的偷襲,一命嗚呼就太可惜了。往後咱們住在一處,我至少睡得更踏實,是對你對我都好的事。”

“對我有什麼好處?”相柳嘴角微微上揚,眼中帶著一絲戲謔之意。

有什麼好處?從今往後有人將你放在心頭,且只將你放在心頭。便是且盡餘生之慷慨許你一人以偏愛。這算不算是好處?

九鳳舉著酒瓶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而後仰面飲了一大口酒,辛辣回甘,醇烈的酒香在喉頭蔓延。她揚了揚酒瓶說:“這是我釀的酒,花廳內還留著一桌我做的菜。祖神和東華都愛吃我做的菜,強良常常到梧桐宮去偷酒,往後我們在一處住著,好酒好菜自然是供著你的,你說你是不是得了天大的好處?”

“還真是。”相柳含笑點頭回答,仰頭飲了酒,面色紅潤劍眉微微上挑,“想不到九姑娘還有這樣的手藝。”

“你算是撿到寶了。”九鳳毫不知羞赧地說,卻見相柳原本眉眼帶笑的臉逐漸變冷,像是驟然想到什麼過往,九鳳試探,“往日可飲過比這更香醇的酒?”

相柳看向九鳳時忽覺她的面龐換了換,一張清麗如畫的容顏浮在她的明眸皓齒之上,好像很熟悉卻又想不起,他定了定神,然後看清了屬於九鳳的更加精雕細琢的笑顏。

“不曾。”回神之後,他即刻將那張清秀的臉忘掉,輕聲回答,“這是我喝過最好的酒。”

九鳳嫣然而笑,學著他的樣子,揚眉道:“胡說。”

共飲美酒共賞良宵好一會兒,阿鐵晃悠悠進入主院,從沙棠樹下穿過直往中屋而去。

樹上的兩人相視而笑後,九鳳隨手摘了顆小果子精準擊在阿鐵的後背中心,阿鐵也機敏,雖是酒醉轉過頭一眼望中扔果子的九鳳。

“殿下。”阿鐵走回樹下彎身拱手行禮,又朝著相柳稱“大人”。

“小阿鐵,夜深了,你不回屋睡覺跑到大人院子裡來做什麼?”九鳳笑問,顯然她沒意識阿鐵也想,更深露重的,王姬殿下和將軍大人在樹上靠坐著做什麼?王姬殿下又到大人院子裡來做什麼?

“屬下……”阿鐵囁嚅難言,卻又很想言,巴巴望著相柳。

“有什麼話就直說。”相柳一手握著酒瓶,一手垂在身側,很是閒散恣意地看一眼欲言又止的阿鐵。

阿鐵又看向九鳳,在回望相柳時低聲嘆了口氣。

“時候不早了。”九鳳將瓶裡酒一飲而盡後縱身輕盈落下樹,“本王姬也該回屋睡覺了。明日再同爾等續話。”

阿鐵望著九鳳漸行漸遠的挺直背影,轉身後驀地單膝跪下,“屬下該死!”

“何事?”相柳面無驚色,只平淡問。

“大人離席後燕回王姬火急火燎來到了半月樓,沒見到大人身影,便將那通風報信的將領責備了一頓。”

“先起來再說。”相柳垂眸見阿鐵仍跪在地上,後問,“也將你責備一頓?”

“這倒是沒有。王姬她不但沒責備屬下,反而對屬下很溫和,賜屬下許多杯酒。”阿鐵理清了神志道,“便是在恍恍惚惚中,我不小心透露了一點訊息給她。”

“什麼訊息?”相柳面色如常,緩緩問。

“屬下將大人離開棲梧自立府宅之事全都告訴了燕回王姬。”阿鐵垂首道,“王姬說明日清晨既來拜訪大人。”

相柳自樹上輕盈躍下,從阿鐵身旁走過時,輕聲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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