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柳子看起來冷傲，她不往跟前湊他就離得遠，卻還是在默默關注著她的行蹤呀！
九鳳將帝休樹的果子囫圇吞下，即刻笑意嫣然，眉眼彎彎。
相柳問：“你笑什麼？”
九鳳抬手將小黃花別在鬢髮上：“效用來得快，你吃顆帝休果也得這麼笑。”
相柳道：“又胡說。”
他說這三字時面色雖如常眼睛裡卻帶著點點星辰般的笑意，雖是責備，被他溫柔低沉的嗓音念出來讓人恍惚以為是情人之間的調謔，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九鳳怔愣地想。
相柳已轉身，九鳳還站在原地思考，他不得不停下步子，轉身隔著袖子拉住她的手腕，她才知道得跟著他離開。
靶場外，毛球從天空中俯衝下來，非常貼心的輕柔降落，沒有為了炫技或者表現威武而揚起塵土。九鳳極討厭塵土，連毛球都知道。九鳳躍上鳥背坐好後，輕柔地撫了撫他項上的雪白羽毛。毛球發出極柔和悅耳的嘶鳴音，振翅翱翔。
“你不是要教習白騏箭術嗎？怎麼剛到就離開了？”九鳳偏著頭看向與她並肩而坐的相柳，見微風吹動他額前幾縷髮絲，他端身坐著，眉目如畫、極俊逸又極清朗。
“你想讓我教他箭術？”相柳轉眼看向她。
“這是你的事，我怎麼好說？”九鳳被他看得有些發怵，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看風景。
相柳解釋：“我起先動作慢就是要做給他看的，算是教過了，至於他有沒有學進去，那是他自已的事。”
哦！原來教習不喜歡的人，他是這樣一個態度。
九鳳有些想笑卻又有些失落，依舊看著腳下一掠而過的田野和村莊。
相柳看向她，隔了片刻忽然輕聲說：“我今日在西郊軍營，是路過靶場與他們偶然碰面的。”
九鳳雖並非因著誤以為他與燕回相約去靶場而失落，聽了他突如其來的解釋，沒來由的心生暖意，轉過頭來與他對望，然後不受控制地嘿嘿笑了兩聲。
相柳也禁不住低笑出聲時，九鳳轉過羞紅的臉，趴倒在毛球的背上，低聲囁嚅：“約莫是帝休果子的效用還沒過去。”
為了避免驚擾城中人，他們按慣例在城外降落，步行入了城門。
不知為何，今日毛球飛得格外慢，一路上風景不錯心情也極好就無所察覺，而今見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才有此感嘆。
相柳將她帶到食肆裡，與街邊小鋪子不同，這是一間很豪華的二層小樓。小二將他們迎往靠窗的位置，又推薦了些店內的招牌菜。
小二退下後，九鳳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問相柳：“大人如今位高權重，俸祿應該不少吧。”
相柳明白她的意思，溫和又大方地說：“想吃什麼管夠。”
九鳳忍俊不禁時，相柳忽然說：“我從前也有貧困潦倒的時候，甚至會為了錢做殺手。”
九鳳收了笑容，見四下無人，輕聲說：“我小的時候曾經為了逃學假裝成捱了東華的毒打。我那麼不愛學習的人，近日卻自覺習武。誰都有不怎麼光彩的過往，不必放在心上。”
相柳見她以一本正經的模樣說出她自以為難堪的過往，卻不怎麼難堪，相柳的嘴角上揚，眼睛裡也漾起笑意。
“既然如今與昨日大不相同了。我可要放開了大吃你一頓。”九鳳叫來小二， 點了三碟小菜，一份糕點。
他們一起回棲梧的路上經過一條石板路、青磚牆的巷子。
小胖墩阿鐵蹣跚走到巷口，恰好與大街上的兩人撞見。九鳳往巷子的清幽處瞧了一眼，隱約見到幾盞紅彤彤的大燈籠高高掛著，像是巍峨高門之家。
“阿鐵找到好去處了，不願意再住棲梧了？”九鳳將正要溜走的胖墩兒叫住，不免揶揄他兩句，又警告，“屈居近日可要回來了，你要是敢胡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阿鐵只委屈巴巴看向相柳。自從他洗清冤屈後就自願跟隨相柳，成為他的一名隨侍。
相柳沒說話，九鳳又左右打量他二人，恍然大悟，問阿鐵：“可是王上賜下新的宅院給柳大人？”
阿鐵回答：“殿下猜得沒錯。王上是賜了新的宅院給大人居住。”
“阿鐵。”相柳低聲提醒。
阿鐵皺眉不吐不快：“只不過王上的好意被大人一口謝絕了。”又低頭囁嚅，“可是堂堂將軍長久地寄居在王姬府邸也不太好吧。是會被人笑話的呀。所以王上讓卑職先替大人看守這宅院。”
“阿鐵。”相柳的提醒變為了責備。
“也不知王兄備下的府邸如何，不如我們一道去看看？”九鳳含笑望向相柳，後者不置可否，九鳳已快步朝著曲徑通幽處行去。
九鳳對這個三進三出的宅院很滿意，院子裡滿花架的忍冬花正開到金燦燦時，微風送來清香。
在主屋旁兩間偏室內參觀，九鳳拿出一顆橙子大小的夜明珠，照了照床榻又照了照櫃子，再走到視窗推開花窗朝外瞧了瞧。看了左邊的偏室又看右邊的，而後再走回左邊，看得很是仔細。
相柳卻不大有興致，進入主院後連正房也不去瞧一眼，只站在院子裡等。院中一棵沙棠樹，開半樹蔫蔫的黃花結半樹青紅的嫩果，相柳就站在那樹下。
九鳳從左邊偏室內出來，手中還託著個夜明珠，走近沙棠樹後，舉著夜明珠將相柳的臉照亮，俊朗是極俊朗的，就是沒有一絲笑容，稍顯的倨傲冷漠了。
九鳳耷拉著嘴角，裝作委屈巴巴的模樣：“裡面沒燈，好黑的。我是來參觀你的新居，你卻不肯陪著進去。”
相柳冰塊般的臉上這才浮現一點點嗤笑，他問：“你想我搬來這裡住？”
九鳳怔愣一瞬後指著後院牆回答：“有何不可呢，這裡與棲梧不過隔了一個圍牆。”
相柳垂眸不語時，九鳳試探問：“除非……除非你認為一牆之隔也是很遙遠的距離……”
相柳依是不語，九鳳尷尬笑道：“玩笑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們相識不久，交情雖是有一點，卻還沒到難捨難分的境地。”
“雖不是難捨難分。”相柳忽道，“可我想得很清楚，今後都與你在一處。你也不用因擔心足疾而勤於練功，往後再被祖神派去捉拿異獸，我都會陪在你左右。”
九鳳沒想到，相柳竟然能準確猜到自被強良刺傷後就一直困擾她的煩惱，並以一句承諾為她解決了這煩惱。往後領命去捉拿異獸，再不擔心會因足疾而有所閃失，畢竟她清楚，身邊人的能力不比她弱。
“謝謝你。”九鳳即刻收了夜明珠，也將眼中的氤氳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