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秋,又到了做月餅的時候,我們村裡人不買月餅,而是去村裡的臨時月餅店裡自已動手做。帶上面粉、油、糖等主要原材料,到店裡配上果仁、青紅絲、梘水等就行了。月餅店也不賣月餅,只提供裝置、場地、配料等輔助加工製作。這樣可人人參與,場面很熱鬧,增添了節日氣氛。做月餅其實自已吃得並不多,主要是走親戚時用來當必備禮物的。
八月十五走親戚,通常是趕在八月十五之前的幾天。八月十三那天上午,爹孃準備了一竹籃炒花生、四斤月餅和兩封果子,帶上我和虎子去了姑姑家。
和姑姑全家人一見面,我就讓虎子向姑姑問聲\"過節好\",虎子就一邊作揖一邊\"汪汪汪”叫三聲;我說給姑父說聲\"恭喜發財\",虎子就一邊作揖一邊\"汪汪汪汪\"叫四聲;我又說給表哥說聲\"祝你中秋快樂\",虎子就一邊作揖一邊連續叫了六聲。喜得表哥上前立即和虎子擁抱,說:\"虎子,你太聰明瞭!真讓人高興!\"
姑姑和姑父都笑起來。
姑父說:\"虎子從俺家抱走時,還是個半個月大的小奶狗,這幾個月不見,長成一條大狗了。看這塊頭,到成年能長到一百多斤。\"
姑姑說:\"虎子不光個頭長得快,腦子還越來越靈光呢!當先訓練得好!\"
表哥從堂屋裡搬來幾個凳子,讓我們坐。姑父給爹遞煙,姑姑又倒了幾碗紅糖水給我們喝。
娘說:\"當先,你這幾個月都給虎子訓練的啥,給姑姑全家人彙報一下。\"
\"好,虎子現在可是大有長進。\"我說。
我摸著虎子的頭說:\"虎子,咱把訓練成果作個展示哈。\"
表哥說:\"等一下,我先給虎子拿點吃的。\"
表哥從廚櫃裡拿來一個油饃泡,說:\"虎子,你先吃點油饃泡,等會咱再啃大骨頭。\"
爹說:\"虎子很聽話,快謝謝表哥!\"
虎子\"汪汪\"叫了兩聲,又作揖抱拳,表示感謝。
虎子吃完後,我說:\"虎子,集中注意力,聽我口令,開始你的表演!\"
從坐下到趴下、臥倒、轉圈、握手、擊掌、等待、抗干擾、銜東西、直立向前走、直立向後退、直立跳遠、跨障礙接乒乓球、走貓步、跳獅子舞等等,虎子逐一完成了一遍,動作乾淨利索,迅捷靈動,妙趣橫生。
我們都鼓掌叫好,心裡樂開了花。
姑父笑著說:\"虎子真棒!學會了這麼多技能,都可以到更上表演掙錢了。\"
姑姑說:\"虎子能學會這些,是它的造化,也是當先的功勞。”
爹說:\"虎子不光會這些,很多家務活、莊稼活它都能幹,是俺家一個人精,一個壯勞力。\"
娘說:\"都說虎子上輩子是個神仙,這輩子才這麼有靈性。哈哈!俺家養了一條神狗。\"
姑姑說:\"知道恁今天要來,也知道虎子會來,特意準備了大骨頭,我把大骨頭燉上,咱先啃大骨頭,再吃飯。\"
姑父說:\"虎子挺累的,讓它歇會兒吧。\"
我說:\"超哥,咱下象棋吧,虎子也會下。\"
表哥說:\"好啊,我去拿。虎子也學會下棋了,真奇怪!\"
大半年沒見面了,爹和姑父閒聊,有說不完的話。我和表哥與虎子一起下起了象棋。
我下不過表哥,但在虎子的幫助下,我也贏了幾盤。虎子總在最關鍵的幾步,扭轉棋局,讓表哥深感佩服。
又下了幾盤棋後,表哥說:\"咱玩跳繩吧?\"
我說:\"好啊,咱活動活動。咱倆搖繩,讓虎子跳。\"
剛開始它站著跳,與我倆配合默契。後來讓我也沒想到的是,它居然立起來,用兩條後腿跳,而且一會兒單跳,一會兒雙跳。我倆都搖得胳膊酸了,它依然活力充沛,意氣風發。這是很考驗靈敏度、身體協調性和耐力的運動,虎子卻能應對自如。我說:\"虎子,你又長本事了。\"
表哥伸出大拇指,說:\"虎子,你真棒!\"
這時,姑姑說:\"恁歇會兒吧,啃骨頭啦!\"
虎子\"汪汪\"兩聲,向姑姑抱拳作揖。
姑姑說:\"虎子,你是謝謝我嗎?\"
虎子又\"汪汪\"兩聲。姑姑笑了,說:\"虎子真懂事!來,啃個大骨頭。\"
姑姑把一個大骨頭放在一個瓷盆裡,端給了虎子,說:\"虎子既能幹活,又會陪人玩。真乖,吃吧。\"
我也早就饞得不行,接過姑姑遞給我的大骨頭,大口大口地啃起來。邊啃邊說:\"嗯!真香,太好吃啦!謝謝姑姑!\"
姑父說:\"當先,你不謝謝我嗎?這大骨頭可是我趕集買的。\"
我說:\"看到大骨頭我嘴饞,只顧吃了,不過我沒有忘記姑父,我嘴上沒說,心裡有你。\"
姑父開心地笑了,說:\"當先嘴甜,姑父喜歡你!\"
\"謝謝姑父!謝謝姑父!\"我趕忙說道。
爹孃和姑姑都笑起來。
娘說:\"不能光嘴上說謝謝,將來要以實際行動報答姑姑和姑父。\"
我說:\"一定的,一定的。將來我長大了一定讓恁都享我的福!\"
爹說:\"好,有志氣!不過,你現在就要向你超哥學習,在學校好好讀書,將來靠知識改變命運,你才能實現你的願望。\"
我說:\"我會的,放心吧,不會讓您失望的。\"
啃完大骨頭,我們閒聊了一會兒後,表哥拿來一個氣球,說:\"咱玩頂氣球吧。\"
我對虎子說:\"咱按順序頂氣球,不能用手打,只能用頭頂,輪到誰頂不起來,球落地了就算誰輸了。\"
虎子\"汪汪\"兩聲,彷彿在說:\"好嘞,開始吧。\"
表哥說:\"這玩法虎子佔優勢,它個頭比我們低，好頂。\"
可是虎子一點也沒有佔便宜的意思,它立起來用兩條後腿蹦著頂,比表哥我倆頂得還高,我和表哥也蹦著頂。
表哥說:\"咱增加點難度哈,頂過的氣球必須高於頭頂,但是可以頂向離下一個接球者較遠的反方向,讓下一個不好接,咱比比誰移動得快,誰彈跳力強。
無論什麼規則,虎子都來者不拒;無論怎麼玩,它都佔絕對的優勢。我和表哥都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氣,虎子卻像加滿油的機器似的越戰越勇,越頂越有力。玩到最後,我和表哥體力不支,不得不敗下陣來。
表哥彎下腰,兩手扶著膝蓋,哈哧哈哧地說:\"虎子……你咋不累呀?你怎麼這麼有力量啊?\"
我說:\"它啃了大骨頭,肯定就變得有力量了嘛。\"
虎子\"汪汪\"兩聲,表示肯定。
表哥說:\"我也啃了大骨頭,我咋沒力量呢？肯定是虎子平時愛幹活練出來的。\"
虎子又\"汪汪\"兩聲,表示肯定。
我們休息了一會兒。表哥說:\"咱玩個輕鬆點的遊戲吧。\"
他拿來兩個凳子,說:\"咱三個搶凳子坐,看誰反應快。\"
我給姑父說:\"姑父,你來數數下命令,俺三個搶凳子坐。\"
姑父說:\"好。我數六個數後,我喊\"坐\",恁再坐。預備——開始!\"
我們三個繞著兩個凳子順時針轉起圈來,約有六秒鐘,姑父喊聲\"坐\",我們立即搶坐。第一輪我的反應慢了些,沒搶到。第二輪表哥慢了些,沒搶到,虎子連贏了兩次,\"汪汪叫著,甚是得意。第三輪開始後,虎子就緊盯著我小心翼翼地轉圈,姑父又喊聲\"坐\",我慌忙搶坐。這時,虎子突然用一隻前爪將凳子一扒拉,我坐了一個空,一屁股蹲在地上,仰面朝天。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得前仰後合。我萬萬沒想到,虎子會突然來這一手。我大叫道:\"虎子,搗蛋的傢伙,出我洋相。\"
我爬起來追著抓虎子,它\"汪汪\"叫著繞著人群跑。
爹笑著說:\"當先,你還沒虎子反應快,它還會算計,你玩不過它的。\"
\"哈哈哈。。。\"姑父樂不可支,說,\"別看虎子年齡小,它可是能得很,這小傢伙實在不簡單!\"
虎子見我不再追它,就搖頭晃腦、洋洋自得地跳起舞來。大家又哈哈大笑起來,我也被它逗樂了。
臨迎中午時,娘幫著姑姑做飯。姑姑先調了四個冷盤端上桌,姑父就向爹勸酒,招呼著叨菜,他倆還猜枚助興。我和表哥不喝酒,就只顧叨菜,四個熱菜還未上齊,我和表哥就吃飽了,虎子也吃飽了。娘和姑姑最後才吃飯。
吃過飯後,爹孃和姑姑、姑父又閒聊了一會兒,我們就準備回家了。姑姑把一竹籃炒花生留下了,又裝上一竹籃油饃泡讓我們帶回。娘又把月餅留下,姑姑留了兩斤,剩下的兩斤月餅和兩封果子又讓我們帶回了。
親人的歡聚總是短暫的,而留下的美好回憶卻是長久的。若干年後,我每次回老家,總不忘去姑姑家,兌現我兒時的諾言。爹孃健在，姑姑和姑父也健在,這是我最感欣慰的事。如今姑姑也是兒孫滿堂,家庭幸福。姑姑總是說\"你忘不了虎子,俺也忘不掉啊!多好的一條狗啊,可惜死得太早了。\"
我說:\"姑,虎子在天有靈,會保佑恁長命百歲的!\"
表哥如今是北京一所高校的黨委書記,我們雖然相隔遙遠,但每年都能見上幾面。今年春節我們又一次相聚,回憶起我們的童年時光,免不了一番感慨。表哥說:\"時間過得真快呀,這一晃虎子離開咱們三十八年了,我經常會想到它,它的聰明,它的狡黠,它的勇猛,它的善良,都讓我時時回想。我總感到它彷彿沒有死,它在我心裡一直鮮活地存在著。它給我前進的力量、拼搏的勇氣和無堅不摧的信心。它讓我體味到生命的脆弱和短暫,也讓我理解生命的堅強和永恆;它讓我領略了生命的珍貴和精彩,也讓我參悟了生命的價值和意義。虎子給咱們帶來了那麼多的快樂,也給眾鄉親佈施了人間大愛。\"
我說:\"虎子是不朽的,咱們永遠懷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