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佈局
如意原本神情，視死如歸。
卻因著宋嵐的這一番操作，神色有些鬆動了，用綁著的手擦了擦唇邊的口水，微微一笑。
“宋伴讀，費心了。”
宋嵐十分平靜，她並不是刻意示威，也非對如意的示好。
“如意姑姑，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宋嵐只是想給如意死前，應有的尊嚴。深吸了一口氣，其實，這次的審訊，不單單是對如意的考驗。也是對蘭韻，和宋嵐她自已的考驗。
“有什麼話，你問吧。”如意淡然一笑，這樣的結局，她早已想到。
“敬妃娘娘想問什麼，你是知道的。”宋嵐在小桌旁邊的椅子旁坐下。
如意的目光在桌上的食盒停留了一會兒，又漠然地轉開。
敬妃娘娘想問的，自然是背後的主使者是誰？如意點點頭，她當然知道。
看到年輕的公主伴讀，宋嵐，氣定神閒地坐定。旁邊看押如意的婆子，無聲無息地退到一邊。
那婆子動作麻利，在小桌上開啟一個布包。
布包裡都是各種尖利的銀針、錐子、刀子之類的刑具，看似小巧，錐骨挖心，卻又儘量不留大的痕跡。後宮對於叛徒的手段，向來都不留任何情分。
敬妃娘娘也深知，如意定然不會輕易開口。所以留了後手，如果宋嵐真的審問不出來。就會有人，上來“幫上一幫”。
宋嵐餘光瞥到那婆子的小動作。
如意跪坐在地上，看到宋嵐對那些攤開的刑具蹙眉不喜，不由得輕笑出聲。
“宋伴讀，你得慢慢習慣這些手段。”
如意說得誠心誠意，帶著一種慷慨悲壯。彷彿最後一次提點這個稚嫩的後輩，富貴溫柔鄉的後宮，也是血雨腥風的戰場。
宋嵐嘆了口氣。她出身官宦人家，弱柳扶風，但她上一世早就見識過這些把人折磨得不人不鬼的手段。
疼痛，確實能夠讓一個人，痛不擇言。
但是，痛不擇言的口供，不是宋嵐想聽到的。
“把那些東西收起來吧。”宋嵐一揮手。
那婆子似乎有些為難。
不過，估計敬妃之前吩咐過，審訊還是聽宋嵐的，只得乖乖照做。
如意看向宋嵐的目光中，帶有一絲嘲諷。
“宋伴讀，你總不會想讓我覺得，你在同情我吧？”
宋嵐並不在意如意的嘲諷，搖了搖頭。
但也不想讓旁邊的婆子多心，所以解釋道，“這些宮中的手段，想必姑姑都見過了。既是見過，你也應該早有了準備。”
如意咬著嘴唇，低垂了眼眸。宋嵐小小年紀，出身官宦人家，怎麼彷彿看透世事人心？她自已是想過，便是痛死過去，也要咬緊牙關。
宋嵐一笑，拿出一個青瓷小瓶，噹的一聲放在手邊的桌上。
“如意姑姑，我除了會養蘭花，還是懂些醫術的。你早就見識過，我聞香辨幻藥的本事。那你可知，這是什麼？”
如意目光落在那瓷瓶上，剛剛的嘲笑在她唇邊僵住了。
“想必，你也聽說過前朝有種秘製禁藥，聽話散。”宋嵐如玉蔥般的纖纖玉指，輕輕點在那瓷瓶上。
“不，不可能。”如意身子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一下。
宋嵐卻是站起身來，走了幾步，來到如意身前，“姑姑不要怕，這種東西確實金貴難得。可娘娘對我有恩，為了她的事，我也得必然得盡心盡力。”
宋嵐伸出手，一把捏開如意的嘴巴，動作麻利，十分精準，笑得卻是愈加溫柔。這麼一看，宋嵐之前說懂些醫術，應該所言不虛。
宋嵐的眸光中，突然有種瘋魔的狠厲，直視如意，讓如意不由得渾身一抖。
就連旁邊的婆子，都不由得向宋嵐投來敬畏的目光。不由得感慨，十三歲就能當上七品公主伴讀，果然是有些“手段”的。
“嗚嗚，不，嗚嗚……”被捏住了下巴，如意說不清話，只得慌亂地搖頭。
“呵呵，如意姑姑不想吃藥？那你可不乖哦。”宋嵐歪了歪頭，幾分少女的靈動，卻又帶著幾分瘋狂。
如意趕緊繼續搖頭。
宋嵐一扁嘴，學著她搖了搖頭，突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便是旁邊見慣血腥場面的婆子，都有些頭皮發麻。
“那，就請姑姑，盡數道出始末緣由。”宋嵐收斂了笑意，終於鬆開了手。
宋嵐又施施然坐回了椅子上，彷彿還是剛進門時，那溫柔嫻靜的模樣。
可這一回，她說什麼，旁邊的人再也不敢有一句疑問。
“拿來紙筆，”宋嵐衝著旁邊的婆子一攤手，然後又衝著如意點了點頭，“姑姑不要著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室內燈光昏暗，已然不知過了多少時辰。
宋嵐再起身的時候，只覺得四肢都有些發麻，頭腦發昏。深深吐出一口氣，方才好受了一些。
展開手中記錄的紙，“請姑姑畫押吧。”
如意已經是十分麻木，低著頭，咬破了手指，將血指印印在上面。
“姑姑，想必你也已經餓了。這些東西，是外面的一個人給你的。”宋嵐給旁邊的婆子示意了一下。
那婆子上來翻騰了一下，沒有什麼問題，遞給瞭如意。
如意被解開手上的綁繩，此刻的她彷彿被抽乾了氣息，痴痴地盯著那精美木雕的食盒。突然慘然一笑，“那人有什麼話麼？”
宋嵐本正在端詳那畫押的口供，聽到如意的問，想起蘭韻在門口的話。
“她說謝謝你。”宋嵐輕聲說道。
卻見如意彷彿被注入一種新的生氣一般，驀地抬起頭，眼中似有水光閃動。
旁邊的婆子，幫如意開啟食盒，裡面不過是一屜包子。婆子一一掰開檢視，並無不妥。
宋嵐拿到了敬妃最想要的口供，心中應該覺得輕鬆，但很奇怪，她卻感覺到分外沉重。
走到門邊，宋嵐回身，突然問了一句，“如意，你背叛敬妃和蘭韻，到底是為了什麼？”
如意似乎突然被問懵了，一時間咬著包子，呆愣在原地。
“你缺錢？娘娘不會不給你。”宋嵐替她回到道，看著如意的反應，“你缺權？寵妃的心腹，怎會沒有權。你被要挾？”
宋嵐盯著如意。
如意拿著包子的手抖了一下，側過身下意識地避開宋嵐的目光。
“一個逃難流民，家人都死絕了。怎麼會被要挾？”宋嵐的話語，卻彷彿讓如意鬆了一口氣。
嚥下口中的包子，“你說得都對，”如意抬起頭，“可是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