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敲打

教場上，謝弘文雙腳邁開，站立上身，沉肘開弓。

隨著一聲叫號，那離弦的弓箭，破空飛向十米開外的靶子。

只可惜，未中。

顧錦城與謝弘文可謂是形影難離，吊兒郎當地耍弄著手上的弓，調笑，“你看我就說吧，咱們文人雅士，就不要舞槍弄棒的了。”

眼看著箭矢脫靶，謝弘文的面色有一瞬間的陰沉。但很快他又調整到平日裡的雲淡風輕模樣，“不過是隨手練練。”

顧錦城心知，謝弘文是口是心非。

分明是嫉妒二皇子前幾日，又在教場取得好成績，得到陛下的誇讚了。

不過，顧錦城倒也不戳破。

他爹爹囑咐他陪好謝弘文。所謂拿人的手短，早上老爹剛剛給了他一百兩銀票，他也就履行好職責。

至於，怎麼算賠的好呢？

顧錦城自已最喜歡的就是美女，於是便把話題引到這上面來了。

“殿下可知，那青城學院的高徒宋景榮，昨天找我，說要請我們吃酒。”

謝弘文聽到宋景榮的名字，正在收箭的手微微一頓，“成事不足。”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顧錦城一咧嘴，知道謝弘文是說，自已拜託宋景榮找人，結果差點弄得滿城風雨，人卻還沒找到的事。

“那小子胸脯拍的山響，誰知調子起的高，卻不是個腳踏實地的主兒。”顧錦城饒是昨日吃了宋景榮的酒，卻毫不猶豫地把鍋甩到宋景榮身上。

謝弘文不想聽顧錦城找藉口。

昨兒他進宮去給母妃賢妃請安，結果又被好一頓責怪，說他事事不如二哥。

謝弘文握緊了拳，豔陽高照，一雙黑眸中卻透出森森冷意，“所以你缺那一頓飯麼？”謝弘文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一支箭又破空而出，又是未中。

謝弘文心中想的是，想要巴結我們的人，多著呢。

顧錦城撓頭，他是不缺那一頓飯。但是宋景榮有些能耐，竟然訂到了醉仙樓秋水姑娘的雅座。

誒呀，這可是千金難求啊。

“他是沒什麼，不過聽他講講那個美人妹妹的趣事，倒是也挺有意思。”顧錦城斜倚著旗杆，抱著臂膀，故作風流瀟灑。

提及宋景榮的妹妹，謝弘文取箭的手微微一頓。不知為何，多少名門貴女都對他趨之若鶩，可偏偏那個人，那雙眼眸卻是拒他千里。

謝弘文略微清嗓，“你說的，是那個宋嵐？”

顧錦城卻是一時未反應過來，“什麼？”然後大笑起來，“非也非也，你不知麼，宋家的嫡長女，宋雪凝啊。據說冰肌玉骨，文采脫俗，多少世家都等著求親呢。”

這些話，有的也是聽宋景榮提及的。

顧錦城偷笑，心知宋景榮想給三皇子效力，有心用上美人計了。雖然拿出妹妹當餌，這手段有些為人不恥，但顧錦城自問也不算什麼正人君子。

沒想到謝弘文卻板起了臉。

顧錦成的大笑一時噎在了嗓子眼，悻悻地說道，“不是吧，你還在牽掛著那個宋嵐呢？”

那個宋嵐有什麼好，漂亮呢確實漂亮，也有點才華，但是太過清高了。顧錦城想起甬道上匆匆一見，不由得嘖舌。

“我還是喜歡秋水姑娘，那種宛然可人，讓人我見猶憐的。”顧錦城話未說完，一支箭就在他耳邊一寸的地方嚓地飛過。

嚇得顧錦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箭羽離手，謝弘文才發覺，原來自已竟然會為宋嵐動這麼大的怒氣。他就是不喜歡聽顧錦城把宋嵐，與一個青樓的頭牌放在一起比較。

嘆了口氣。

謝弘文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顧錦城，“一時手滑。”

顧錦城摸著胸口，剛剛心臟差點跳了出來。

他還從未看到謝弘文，為了什麼女人發這麼大的脾氣。只是，那宋嵐現在雖然風光了，但畢竟不是宋家嫡女，根本不可能入賢妃的法眼。

顧錦城從地上爬了起來，跟上了匆匆離開教場的謝弘文。心說自已想得也太多了，也許三殿下就是玩玩而已，何必非得名門嫡女。

只是，顧錦成沒想到的是，謝弘文真的萌生過這樣的想法。

別說未來的三皇子妃，便是謝弘文也難得賢妃的好臉色。

賢妃沒有敬妃那樣顯赫的家世，在皇上面前也不是很得寵。於是，她就對謝弘文變本加厲地苛責，彷彿這樣才能讓她心中好過一些。

看著敬妃對宋嵐如此偏愛，甚至不由得想，這麼聰明美麗的女子，會不會更容易得到母妃的歡心呢。

謝弘文在前，顧錦城在後，形色匆匆，但心中卻一陣煩亂。

“別怪我沒提醒你，”顧錦成跟在後面，出了教場，一起翻身上馬，“也就這兩日吧，估計你那個宋嵐就要有好瞧的了。”

馬上的謝弘文一勒韁繩，斜睨了顧錦城一眼，縱馬向皇子府而去。

顧錦城所說的好瞧的，來得確實很快。

仁明殿內大白天，仍舊香燭環繞。佛前敬香的女人，一身華服，卻難掩倦容。

宋嵐跟在敬妃身後。

她沒想到，敬妃昨日說要帶自已見的人，竟然是皇后。

上一世，宋嵐每次見到這位皇后都是匆匆而過，甚至連面龐都看不甚清。

看著皇后虔誠禱告的模樣，宋嵐心中不由得想起一句詩詞，“我點高香敬神明,抵我心中意難平。神前不缺三炷香,人生何止萬種愁。”

這位皇后的人生也是很跌宕起伏，從不受重視的王妃，到炙手可熱的皇后。撫育健康聰慧的皇子，到突然病殘的太子。

不知她在佛前禱告什麼，但是看她筆直的身姿，更像是對跌宕命運的控訴。

皇后悠悠轉身，看到敬妃和宋嵐的瞬間，她的眸光亮了一下，瞬間又恢復了之前的平淡無波。

“聽聞敬妃，這幾日快將鳳陽閣和延福宮掀翻過來了。”皇后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但是她的話語，卻是一出口，就帶著殺招。

“就是為了你身後的這個世家庶女麼？”

看來，這位皇后是把氣撒在了自已頭上了。

皇后娘娘的眸光掃向低著頭的宋嵐，“宋嵐，抬起頭來。”

宋嵐依言抬起頭，對上那雙深沉無波的鳳眸。

“回稟娘娘，宋嵐不是嫡女，也並非庶女。”宋嵐朗聲回話，在明仁殿迴盪，彷彿在昭告神明，“宋嵐實為養女，為宋家收養。”

“哦？”皇后沒想到宋嵐倒是光明磊落，更是不見一絲窘迫，目光中不由閃過一絲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