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慧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場景,燈火如豆,趙信支著下頜專注的看圖,枕著他的腿睡著的是宋國國君趙真。若是以前太皇太后看到會暗恨,她從不喜這兩兄弟感情太好。

放做現在她更加不想看到,因為以對趙熙的瞭解,能如此相待的只有真正信任的人,當年那樣的人並不多,有幸楊明慧是一個,現在趙熙居然信任趙真而且和他如此親密,難道他不知道趙信曾對趙真做過什麼,趙臨成了魏無忌後和趙真的關係又是什麼?!他們這樣……

允禵詫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楊明慧,失去趙謫對她的打擊是巨大的,到底是快七十的老人了,她這一病就是二十來天,從來都是自已過去探望,她親來這裡卻是第一回。他看了眼縮在後面的蘇越,“恕孫兒不能起身相迎,祖母請坐。”

楊明慧聽到這樣的稱呼一陣揪心,她凝望了“趙信”一會兒,回頭對內侍宮女道:“你們都在外候著,不得讓任何人進來!”宮人退下,宣室裡就剩下了三人。楊明慧來到案前低頭看了下趙真,皇帝面向裡,微微蜷著,呼吸平穩顯然睡的很沉。

“他太累了。聽說這些日子一直在探看官員,皇帝親自去探視慰問,那些人一定感激涕零吧。”

“降尊紆貴到能去給三品官的爹煎藥伺候,中州這麼多君主都沒他會收買人心啊。這些日子他探看的何止是官員,連畜生也是親自照料……哦,就是那個叫十四的狗……吼獒。不過那畜生倒是很護主,可比有些人好的多!”

允禵的表情有那麼一瞬是尷尬的,他借低頭瞪懷裡人的機會避開了被楊明慧發現異狀的可能,“那麼您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老婦人直接詢問。

“你覺得呢?”

楊明慧沉吟道:“您若想親自治理國家臣妾必會支援,不過到時趙真怎麼辦?如果您有心,可以利用這個時機……”她沒有說下去,因為看到“趙信”把手放到了趙真散開的頭髮上!

驚愕後太后斂容,但聽對方低聲道:“我以為自已那麼恨,等真見著了竟然發現原來早就淡了,我都不知道執著的到底是什麼了,或者就是為了等再次遇見吧。阿慧,現在這樣就可以了。”

楊明慧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的趙熙的人,聽到這些話她倒吸了口氣,心思急轉,立刻想到一些舊事,這個她崇拜了一生的男人總說自已還有另一段生命,楊明慧一直當這是夢話是醉話,不太能接上的故事和陌生的人名他笑著說她就笑著聽,直到趙熙為了那個夢裡的女人發瘋到連命都不要,為了一個幼兒發痴到日日相對,楊明慧隱隱醒悟他說的未必不是真的,最後臨終前皇帝拉著她的手囑咐:

朕的諡號裡一定要有個雍字。

是為了您提過的那個人嗎?他真的存在?

是啊,不止是他,是那段故事太精彩我捨不得忘。他真的在,我一直在等,總有感覺他會來,可是……到死還是沒有遇到。下輩子我希望能遇到,不要忘記……阿慧,這個國家就交給你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哦,沒事兒到墳上給我講講真兒的事,還有徐娥,你一直不喜歡她,那就讓她來陪我吧,對小七不要那麼苛刻,他也是我的兒子,至少讓他活著……

趙熙說了很多,她答應了也都做到了。那麼現在……楊明慧扶住了案幾才不讓自已顫抖,“是他……就是趙真?”

允禵愣了,他的手沒有離開胤禛的頭髮,他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似地哦了聲,“你還記得。”

“怎麼能忘。他和您一樣,從別的地方來的?”不等允禵回答婦人深深嘆了口氣,又自嘲道:“他們都以為是你附身了,結果卻是你的……現在還算仇人?妾身實在看不出來,你們這樣就像……兄弟。”

“就是兄弟。這裡是,那邊也是。”

楊明慧怔忪過後方道:“那麼您準備……”

“我被大巫詛咒,死後靈困在玉璽裡一直不得逃脫,直到被血給解了咒才得以出來,而等玉璽碎裂才讓我真正解脫,做到這些的都是他……呵,真真是宿命!我就這麼看了他一年,前世鬥了幾十年,如今卻……”允禵輕嘆著將幾本冊子給她,楊明慧翻了翻,冶鐵治水種植開荒移民……每本里都用漂亮的字跡細細寫著方案,“治國還得是他,打仗還得是我。”

“還是要打後楚?”

“他們的大巫害我靈魂被拘數十年不得轉世,此仇不報我就不是愛新覺羅允禵!”

“啊?”

“哦,那是過去的名字了,不能再叫了,就稱……”話戛然而止,允禵低頭,懷裡的人真是睡的沉了,居然摟住了他的腰,臉貼緊了懷裡,身子蜷緊了,知道胤禛傷了心脈氣血不足畏寒,本想著這是初夏不會有多冷,結果……他看了眼楊明慧,後者起身從寢室取了條薄衾過來。

“有勞了。阿慧,你大病初癒傷心過度可得好好休息,朝中有我們,你且安心靜養。”

他說的是我們,而非我。楊明慧心裡生出說不出的滋味,趙信的皮囊如此年輕,而她已經垂垂老矣,上天到底是殘酷還是在眷顧?她失去了愛子,重新見到了丈夫,這算是折磨還是恩賜?

楊明慧沒有答案,幫助三代皇帝收拾這片河山,她真的累了,不論想怎麼樣隨他們去吧。不管你是趙熙還是旁人,你死我悲,你生我喜,生死有命,死後皆空,生死輪迴,終有相會。

楊明慧本就聰慧果敢,她唯一堪不破的就是對趙熙的愛情對趙謫的母愛,現在一個重生一個死去,大慟大喜大驚大悲過後她忽然就悟了,放下也就是瞬間,楊明慧對換了容顏的丈夫道:“好。”

胤禛一夜好睡,待睜眼就看到了趙信的睡顏卻是嚇了一跳,他一時分不清是誰,稍後才想起這是允禵。胤禛不敢動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許多,思及昨夜之狀皇帝尷尬起來,居然就這樣睡了一夜?在允禵的腿上枕著?為何不喚醒自已去榻上?這一晚上他豈不是難受之極?

再去看那張臉,胤禛問心有愧之下似乎看出了對方隱忍的不適,也讓他想起長樂宮的某個早晨趙信就是這樣跪在自已的榻前,還有醒來後的窘事。那個趙信再也不見了,這具肉身之內是他前世的十四弟允禵,也是尚未開明臺的赤雀南殺!

赤雀南殺,小南……啊,與小南同門有多久了?空道尊先收自已為徒,又收東華,最後收了他,那會兒天界還是睦添執政,聞尚只是剛入九重天的神將。胤禛翻開了舊畫卷竟有些不忍去看,到底是烙印太深,他還是回憶起了往昔。

赤雀南殺是個異類。他出身名門,極有天賦又少年成名,但殺戮心過重性情又怪誕,惹下了不知多少大孽,後來竟有入魔道之勢。族長鳳來惜才不忍折翅,將其送入了幻淵,希望空道尊能夠將其引入正道。三個絕世修真天才相遇,他們在和惡息邪靈抗爭之餘總在爭第一的名號,對外又一致護短,大有隻有我能欺負誰也不能碰的架勢,可空道尊的弟子又豈是輕易被誰欺負的?不過是護短和私心而已。

當年的北鴆,現在的胤禛一直明白一點,縱是小南再桀驁,東華再冷漠,自已再薄情,一入幻淵六百年,他們之間已經有了羈絆,誰也無法掙脫,原本就該一直這樣下去罷,可命運參不透。與赤雀南殺的同門之誼先因自已不戰而退讓出紐章有了裂痕,之後自已執意入天界、協助聞尚叛了天帝睦添更加深了和他的矛盾,再後來自已和聞尚的胞妹洛姬修成道侶,大怒之下的南殺以紐章之名逐自已出了幻淵,等他正式繼任宗主之位後殺戮過甚行事過激,天界和幻淵矛盾重重,他們之間的關係更為惡劣。從自已去鎮守北方,到洛姬死,到私放六曜,到被打入了封神釘,到去引雷山受罰,到五重天做司庫……處處都有赤雀南殺的身影,時不時就能聽到他嘲笑的聲音。如此厭惡我,可為什麼你還要跟著一起入世,這是在罰誰?我還是你呢?!東華說過:師兄,小南最在乎的不是宗主之位而是你。洛姬也說,阿鴆,你的小師弟如此為難你我,怕是在嫉妒呢。他一直不覺得有別情,只以為是六百年的兄弟道義,後來……信了,可愛去哪裡了?

至於聞尚和洛姬,對他們付出全部心血換來的是一根封神釘和引雷山的九十九年。不求回報的事胤禛是做不出來的,背叛反目後便不再眷戀。本以為會一直獨行,之後卻意外的得到了溫情,從小仙吉善身上,從他轉世後的十三皇子愛新覺羅胤祥身上,一動念就是劫!思及舊事胤禛覺得壓抑的很,可對小南……有過各種情緒唯獨沒有恨,那麼多時光過去,如今再次相遇糾纏,感情依舊斬不斷也放不下,怎麼做才不會後悔,怎麼對待才是最好的?要不是鴆鳥體質特殊又有封神釘,胤禛也想喝一碗孟姬的秘藥,一忘百了,再無牽掛!過往就如忘川上的罡風絞痛了胤禛的心,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跪著睡著的人就是被這聲嘆息擾醒的。

允禵醒來,胤禛正看著他,呼吸可辨的距離裡兩人看到了對方眼裡的自已,胤禛正想著往事難免就有感懷的溫柔,柔柔的波光瀲灩的眸子宛若初春新生的柳條拂動了允禵的心,動過了就癢,他體會到安寧美好又覺得他們本該如此。

晨曦的光漸漸明亮,他不知自已此刻的表情有多麼的溫和平靜,胤禛眨了下眼,柳條變成了二月裡溧水上託著暖陽的浮冰,允禵向上直起了身,啞聲道:“還不起來,我的腿要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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