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宴後次日趙謫率領十二人談判組會晤了魏使團,三日後有關歲貢的談判結果令胤禛很滿意,當夜他單獨召見了趙謫,二人反覆商榷了明日將談的出兵台州的細節,趙謫最後興奮道:“陛下英明實乃我大宋之福。”這話說的發自肺腑,燭火下的上柱國鬢邊已有了星星斑白,他不過四十歲的年紀,神態卻比同齡人老了許多,胤禛不由直言:“因為朕已經長大了,皇叔辛勞已久自該由朕用心竭力治理國家。”

“是啊,陛下長大了,做事比我們這些老頭子要有法子的多。你小時候就天資聰穎,讀書過目不忘,只是玩心重,之後又被奸佞迷惑……這一年來您的言行時常讓臣感慨什麼是一朝頓悟,什麼又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陛下治國有道,御下卻過於仁善,名義上宋魏為友邦,可他們不過是屬國,耶律疾光那廝竟然在朝堂上公然造次,侮辱了您就是侮辱了宋,您實在不該輕饒他的,再說當年的事……啊,陛下可是記不清了?”

“朕記得,是魏的流霞公主拒絕了父皇的提婚,她說就是死也不會嫁給一個連太監都要的男人,哪怕他是將來的皇帝。”這話是太皇太后之前提到過的,貌似不經意,實則是在給趙真提醒對方可能有的態度,見趙謫到現在還很憤怒,他就寬慰道:“不過一個無知婦人的話,朕若為此絕了和魏的合作那就太幼稚了,現下不計較不代表朕會忘了這侮辱,遲早有一日會向他們討回來!”

趙謫神色複雜,嘆道:“中州雖有二十四國之多,實則只有宋和後楚兩個強國,雍帝時國盛魏就投靠我們,這幾年他們又頻頻和北狄示好,想以錢換平安,可蠻子是條惡鯊,又怎麼會為點滴小惠而放棄整個池澤!此路不通就和後楚聯手想徹底擺脫我們,自以為此舉高明,哼,現在知道後楚不過是在利用他們,如今又來求宋……可恨我國財力始終不濟,唇亡齒寒,北狄這禍水最後只能靠我們來擋!”

“富而無兵是拓跋虎牙最大的軟肋,無錢可奪可掙,無兵卻是會亡國的!所以我們才可以坐地起價啊。為國者絕不可以在兵力財政上依附於旁人,否則必會一敗塗地。現在魏因為北狄而被我們制約,保不準將來我們需要物資來打突厥,也會被他們遏制,至於後楚也不是一日能吞之的,三國之態就是如此。連縱之策雖好,但如今朕卻希望儘快打破這個平衡。”

“啊!陛下要開戰?”趙謫很是驚異。

“睡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除之一勞永逸!”胤禛說這話時眼光灼灼,他盯著趙謫道:“休養生息之後我趙真必會替祖父滅了後楚,當然還有突厥北狄和魏!這中州必會是我趙家人的!”

趙謫凝視他道:“陛下有此鴻鵠之志,臣自當肝腦塗地,若能成便是不世之功,您的威名也被頌傳中州、流芳青史。只是這絕非易事,就說近前,封王和諸侯陛下打算如何?”

終於涉及到此,胤禛目光不移道:“朕是有打算,可上柱國的打算又是什麼?最想得到什麼?”

趙謫肅容道:“臣,只願宋國強盛昌盛,只盼看到陛下大展宏圖。”

胤禛審視他,找不出一絲偽詐或是憤怒的神色,反而是欣慰寬和的模樣,這樣子實在是違和,皇帝垂眸倒茶,手一推冰魄茶盞就到了趙謫的面前,“當年是您親手為趙真披紅戴紫,坐上了太華殿的寶座上,從此趙真就是宋帝。從哪方面來講朕都是該感謝您的擁戴,可是宋從文帝開始就君弱臣強,西京有您把握著兩萬羽林衛,太后手裡有十萬駐軍,九州府兵總計百萬,也在旁人手中。兵權所在,則隨以興,兵權所去,則隨以亡,若情勢不變朕必會成為亡國之君。”

趙謫將杯子推了回去,“陛下前幾日收到了半枚虎符,再收了魏無忌的另半枚就可以掌握五千禁衛軍。”

“那麼鳳章呢?”

“陛下志向遠大,此時卻該將眼光放到近處去仔細看,仔細了就會看到更多有用的訊息。”

“請皇叔明言。”

“陛下自太子時便過的是安逸生活,沒有經歷過戰火沒有見過血流成河的殘酷,您現在若掌鳳章就如幼兒手持利刃,傷已傷人。另外陛下可知趙節和趙列與太皇太后有殺母之恨?這些年他們來往頻繁,厲兵秣馬演練戰事,您覺得他們沒有所圖嗎?”見胤禛蹙眉,趙謫冷笑道:“趙節他還和崔亞夫的兒子崔勇冠交惡,徐州和江都是重鎮,這二人不睦絕非好事。還有北邊的……”

“趙都。”

“對,陛下您看出來了,否則也不會在小朝會上斷了他的念想,帶兵留京,當我們都是傻子麼。我這兄長有不軌之心,卻無行事之能力。臣更在意的還是趙節趙列啊。”

“皇叔竟以為這二人有能力謀反篡位?一個殘廢,一個楚國後裔,誰能擁立?就憑他們那二十萬人馬?何況還有崔亞夫在節制。”

趙謫似有驚訝,“陛下知道他們其實有二十萬兵馬而非十萬?”

胤禛將茶杯重新推回去,“上柱國以為這些日子朕同徐州侯頻頻見面在談什麼?”趙謫沉默,胤禛淡淡道:“他允我解權回京,我許他世襲罔替。”

“他答應了!!?”這回趙謫卻真是震驚了!他思索了一下又急著追問:“那豫州侯呢?”

“皇叔,你太心急了,先喝茶。”

趙謫平穩了下心神,吃了口茶,“趙列為何會如此?”

“朕與他相交甚歡,他不是挾怨報復之人,宋也是他的國家,自然不希望國體動盪,讓外國諸強撿了便宜。至於趙節,你也說他和趙列是好友,有趙列規勸,真心效力之日不遠矣。朕已經準備為徐娥和鄭懷玉正名,賜貴妃封號。”

“不行!”

“因為祖母嗎?”

“鄭懷玉倒也罷了,可那徐娥是楚國郡主,當年又如此……”趙謫搖頭苦笑道:“她的事你可知道的清楚?”

“都說她作為俘虜一直住在宋國,入宮侍奉祖父,多年後生了趙列就被封為了貴妃。但因為出身而被祖母不喜。”

“並非只因這點!當年你的祖父被徐娥的兄長出賣,楚軍將他們圍困在綺霞嶺長達三個月,你祖父為救徐娥還受了重傷,你祖母當時正有身孕,因為環境惡劣而早產,那嬰兒只活了三日就奄奄一息,結果你的祖母就親手殺死了嬰兒,做成了羹湯給你祖父吃了。”

胤禛半晌沒說出話來,他已然知道趙熙就是允禵,這心裡竟感同身受當時之慘狀,也無怪乎楊明慧如此憎惡徐娥,在趙熙死後立即賜死殉葬。只是不知道允禵是什麼心情?胤禛不禁思及前世,自已繼位後不久圈允禵於遵化,雍正二年他的嫡妻病重,自已因恨再三拒絕他回京醫治的懇請,七個月後完顏氏病故,允禵痛哭到嘔血,之後每日都在詛咒雍正不得好死……

當年的自已聽到奏報後是多麼震怒,你越恨我便讓你越不得翻身,如此迴圈,直到允祥去世雍正心若枯槁,將愛恨都看的淡了,又知將死,這才放低了姿態和允禵的關係稍有和緩。說是和緩,對方的恨只怕是從未弱半分,只是為了不連累子女而已。這就是允禵的性子,愛便愛到同生共死,恨便恨到挫骨揚灰。這世他為趙熙,前世竟能不忘,對自已的恨仍在就是最好的證明。而在九重天他為赤雀南殺時同樣如此……

胤禛陷入回憶,趙謫也沉默不語。上柱國所想的是自已的故事,情最是難解,否則怎麼偏偏會愛上親嫂,又怎麼會造出弒兄的大孽來!回顧這二十多年的歧路趙謫依舊不後悔,重來一次也仍舊如此!他收拾心情注視著趙真。

“所以這件事臣不能答應。”

“朕明白。這件事不會再提。”

“您明白就好,不過,鳳章臣還是不會這麼輕易給陛下的。集權並非只有武力,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其實不論幽州蘭陵的三十萬精兵還是徐州豫州的二十萬藤甲都不是趙都趙列這樣的諸侯空養的。”

胤禛略一思索眼一亮,伏案前傾道:“改變稅賦流向,以銖約制兵力!”

這次趙謫是真心在笑了,頷首道:“孺子可教!”

胤禛也沒有覺得這樣說有何不妥,他舒出一口氣,閉目靜了靜心,數個念頭閃過,自已現在的情狀倒是很像欲境宋初,只是若完全效仿就是條弱國的死路,若效仿明初治國死的人太多,畢竟中州沒有統一,外族盤踞北部虎視眈眈,為君者需容人但不能被節制,敢殺人但不能過度,待到了無將相可用之時便這皇帝也就做到頭了!

最關鍵的是趙謫能信麼,他若有異心?!胤禛猛地睜眼,趙謫來不及掩飾自已的表情,慈愛讚賞憐惜讓胤禛心驚,他忽有直覺這人絕不會害自已,為什麼會這樣想?之前六年裡他對趙真十分嚴苛,有時還會打罵,正是這樣才招致了趙真極度的反彈——宮變!但即便如此趙謫也沒有殺趙真取而代之,什麼人會這樣做?聖人……父母。胤禛為這個想法震驚,他不能再去看趙謫的臉。

尷尬的沉寂裡,趙謫問:“陛下可是想到什麼了?”

“朕以為此法可行,但又擔憂以防弊之政作立國之法後患無窮。”

趙謫未料趙真竟想到了將來,而且這個將來還十分的長遠,該高興他的深謀遠慮還是該擔憂他慧極必傷?雍帝殺伐太過不得長壽,文帝行事怪誕死於宮闈,趙真很好,相當好,他已經不再是乖戾耽於淫|欲的皇帝了,除了性情冷清過於嚴苛,竟不能找出什麼缺點來。

楊明慧一再強調他可能已經不是原來的趙真,而是另一個人。趙謫卻完全沒有聽進去反而是各種勸說,太后無奈只能妥協靜觀其變,她最後是這麼給趙謫說的:“沒有見過的,未必不存在。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聽了,你現在只看得到令你滿意的兒子,卻看不到他皮囊下靈魂的改變。”趙謫不願意那麼去想,他意志甚堅的認為:這就是我的孩子,是我和清兒獨一無二的孩子,他本就該如此,他必須是宋帝!我會傾盡所有來保護他輔佐他!

很快這對君臣父子各自擺脫了紛雜思緒,繼續談論政務直至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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