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五日的洽談,會盟和約終於全部簽定好,喜憂參半的拓跋功本想立即啟程返回魏都即墨,但趙謫盛情邀請他一起參與兩日後的諸侯封王離京送別筵宴,拓跋功無法推脫只得攜使團暫留。

筵宴這日是個好天氣,雪仍未消但已經能感受到春天的氣息,星星點點的黃色報春花縮畏的躲在花苞裡,掙扎著露頭的幼草已顯出嫩綠色。

太華殿里人聲喧譁,四侯三王文武百官還有三品以上的誥命皆在。胤禛從未覺得女人們紅白相間的臉有什麼美感,雖然他身邊的皇后和貴妃也是同樣的裝扮,無非就是多了珠寶和飾品,大楚遺風說白了就是奢侈,結果就導致豔俗過猶雅緻不足。

席間魏國使節和百官輪番上前敬酒,祝詞主題是願兩國永修安好以及皇帝康健。皇帝手中的酒杯永遠都是滿的,他一再端盞,寬大的袖子上繡滿了花紋,到後來只是舉臂都能感到沉重。

胤禛一而再的一飲而盡杯中兌了水的酒,他還好,旁邊的皇后已經不勝酒力,桃花妝的臉紅的有些可怕了,胤禛見狀立即讓內侍宮女護送淳于燕回去,劉華珍本想多留會兒,但胤禛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後宮皇后為尊,初一十五的規矩他一直保持的很好。

當穿戴清涼做異族打扮的舞女上來後,場內的氣氛達到了頂點,這是為了取悅魏國使節團特意準備的節目。胤禛看著她們暗道原來夷人女子還是能看的,簡單的環髻,眉毛是自然狀態的,眼睛周圍畫著靛藍的花紋,輕薄的花紗抹胸,直筒的裙,窄長的袖子,別樣風情的美。

曲到中段,其中的領舞就來到了達官貴人的案前,俏皮的又帶著引誘的甩著披帛上的金鈴,意圖讓他們上來共舞,有喝多的已經在大笑了,但是沒有人敢真的起身。

胤禛注意到拓跋功在和耶律疾光在說什麼,稍微移了眼就看到高燦在盯著自已看,這眼光已經持續了有些日子了,他很不喜歡!

胤禛不動聲色的轉過臉,忽然就聽到一陣叫好聲,舞娘終於得到了一個舞伴,胤禛記得這人是個通直郎,高大的胖子和嬌小的舞女站在一起顯得那麼奇怪,但很快胤禛就驚異的發現這人舞技驚人,而且時有滑稽動作,難度更高,舞蹈很吸引人,胤禛一直含笑看完,一舞終了眾人皆鼓掌。

音樂聲再起,又一隊做男裝打扮的舞女進場。胤禛聽出這是以宋國著名的《琅琊長歌行》為基調改編的曲子,該曲描寫的是神仙生活,之前曾多次聽過,奉宴必奏,前幾日他還聽允祥吹過笛曲,當時胤禛就指出曲風顯國情,這首歌曲羽化飄忽之意過甚,他十分不喜歡,反感下就叱責說:“文帝求長生煉仙丹超出現實,下面的人也就依著皇帝的喜好來行事了,所以武平年間跑到琅琊山去修行的人才會暴增,這樣子實在與國不利。司樂署實在該改改風氣了!”

允祥當即就表示願意協助改革,胤禛知他善樂,可沒想到允祥辦事如此之快,不過幾日竟就編出這麼好的曲目來!現在這首曲子和以前大不同,第一段是安逸的民風,第二段開始有了爭鳴之聲,第三段就是明顯的金戈之氣。

胤禛越聽越喜歡,他情不自禁的看向允祥,後者也在看他,目光交匯心意相通,二人皆是微笑,太華殿內百餘人安靜之極,所有人都在傾聽。

當曲子完結,胤禛起身鼓掌,其他人也與之相隨,待殿內安靜下來皇帝朗聲道:“這才是朕想聽的音樂,司樂署應當以此為例,改良靡靡之音,中州正音不是隻用來祈福求道的,更應該是雅俗共賞,萬民傳頌,這才能撥轉頹喪不振風氣,才能讓人不寄希望於鬼神,不沉迷詭道。為人者既在紅塵中自當自強自立,上跪自然,中敬君王,下孝父母,這才是禮樂傳承至今的道理。”

司樂署正劉功達顫顫巍巍跪下稱陛下英明,胤禛讓他起來,執酒道:“請為好曲飲滿此杯。”這次是貨真價實的酒,皇帝一飲之後臉色更為緋紅,也是他激動難耐,微醺的臉上滿是光彩,含笑的雙眸就像春風吹過浮冰消融的泉,富有生機而流動,然後這泉水似的眼又看向允祥,不加掩飾的歡喜著對他笑了。

太華殿的宴會還在繼續,接下來的節目是各種雜技和滑稽戲,胤禛卻看不下去了,他到底還是惦念著離別的事,聽了新曲的好心情隨著影斜月移漸漸就消散了。皇帝不知第幾次去看允祥,可他還是背對著自已和旁人喝酒應酬。此間酒色之氣甚濃,胤禛再沒有心情在這裡待了。見皇帝起身,趙謫忙過來關心的詢問,胤禛只說喝的有點多,趙謫立即讓蘇越孫曙光送皇帝回去,還派了值日的禁衛軍護送。

一出太華殿,舉頭就見一輪明月當空,清爽的空氣讓胤禛頭腦清醒起來。花好月圓之日卻是分別之際,十三,這一別何日才能相聚!胤禛想起那日給允祥說不能為徐貴妃正名的事來,他竟毫不在意!允祥越這樣胤禛就越覺得對他不起,前世為替他報被輕忽欺辱之仇,胤禛在繼位後無限制的給允祥封爵賞賜,這世呢,還得等多久?!

他煩躁的嘆了口氣,忽聽禁衛軍喝道:“誰在廊柱後!”胤禛聞聲回頭,發現離自已不遠的柱子後有個鬼鬼祟祟的人,竟然是趙信。“信殿下?”所有人都發出了疑問。這樣的場合是從來不會讓痴傻的趙信出現的,這少年現下只穿著常服,怯怯的看著胤禛。

胤禛對他招招手,後者立刻展開笑顏連蹦帶跳的過來了,“哥哥!!”見少年的歡喜之情溢於言表,胤禛也笑了,他溫和的問道:“怎麼過來了?”

“好幾日沒有見哥哥了。他們說你明日就不忙了,可信兒等不及……”

“沒事。來了就來了,哥哥正好也忙完了,一起去上面?”

“好啊好啊!!”趙信高興的鼓掌,兩個內侍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無奈,胤禛說的上面就是指太華殿的第三層摘星閣,一到了頂層胤禛就覺得風頓時兇猛起來,直吹得袖袍和綬帶亂飛,趙信卻毫不為意,還趴在圍欄探著身子往下看,不停的說好高好高!胤禛搖頭道:“帶你來是觀月的,你往下看什麼呢?”

“看人啊,你看那些禁衛軍,好小!哈哈。啊,我想起來了,小時候哥哥帶信兒曾來過的,不過後來因為這件事父皇還把我們給打了呢。”

胤禛愕然,“有麼。”

“有啊。”

胤禛怕他再說些自已不知道的事,就忙指著天上讓趙信看星,給他講北斗南斗二十八星宿,正說的好,趙信突然道:“哥哥你是不是冷啊,手怎麼都像冰似地。”

“沒事。”

“不行,信兒……”他看了看自已又去看隨行的內侍,指著蘇越道:“你怎麼不給哥哥穿貂裡的斗篷,這麼冷的天只穿披風哪裡能行。”

內侍長不好反駁,暗道:誰能想到你們兩個有興致來這摘星閣,要是直接回永和宮哪裡會冷呢?“都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下去拿斗篷。”

“等你拿?算了吧。還是我去!”說罷趙信也不走樓梯,直接就從圍欄翻了下去,胤禛大駭抓住弟弟的胳膊道:“你幹什麼!!”

“嘻嘻。沒事兒,信兒可厲害呢。哥哥,你看好了。去去就回,你且等我。”說罷他抽出手臂如壁虎一般的就這麼左右遊動著滑了下去,待到了地上他還衝上面揮了揮手,接著就向永和宮跑去了,胤禛看得是目瞪口呆,驚訝道:“他這麼厲害?!”蘇越和孫曙光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胤禛轉念就想:這是魏無忌教的?那他又該有多厲害?和十三比呢?正想著就聽有人上樓,聽聲音是兩個人,可是發音卻是胤禛聽不懂的,蘇越察言觀色道:“陛下,好像是魏國使節。”

蘇越說的不錯,來者是魏國使節還是胤禛很有印象的兩個人,耶律疾光和高燦。別駕一臉焦急的拉著滿身酒氣的上都護,還在說著不知所云方言的高燦在見到胤禛後就停住了腳步,直呆呆的看了過來,胤禛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尾隨上來的禁衛軍士兵隊長道:“高大人找陛下有事,下官說您回永和宮了,可信殿下從上面下來了……”胤禛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打住話頭道:“高大人有什麼事就說吧。”

高燦晃著身子正要張口,耶律疾光立即道:“沒事,沒事,他就是喝多了!疾光這就帶他走,不打擾陛下的雅興了。”

胤禛揚起一邊的眉毛疑惑的看著形容古怪的二人,這時有疾風吹過,他的披髮一下子都側吹到臉上,胤禛正用手去整理,就聽高燦大著舌頭問道:“聽說陛下不喜女色只愛男人?”此言一出四下靜的只聽的到風聲,耶律疾光哎呀叫著去捂高燦的嘴,滿臉的倉惶。高燦一把推開了他,向前走了兩步道:“魏國也不禁男|風,他們說好我就去重色館試,那些玩意兒說是男人可都和女的沒兩樣,除了他們帶把沒奶|子,老子就奇了怪了與其這樣不如去找女人。可你生的這般好看又不像個娘們兒,難怪都說他們要死要活的跟著你,說是有個太監……”

高燦的話還沒說完,胤禛一腳就踹了過去,他是下了死力氣,高燦又無防備整個人就退了數步,跌坐到了地上。耶律疾光忙跪下驚惶更甚,哪裡還有十幾日前睥睨帝王的氣勢,他叩首道:“陛下,高燦喝多了,請您萬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饒了他吧。我們這就走,高燦,快!”

胤禛怒極冷笑道:“就這樣的東西還敢代表你們魏國人,朕還真懷疑拓跋虎牙的眼光,豬狗樣的東西!賤籍貧戶才能養出如此畜生!!快滾,不要讓朕再見到他!”

胤禛已然沒有了再待下去觀月的情緒,一甩袖子疾步就走,剛從高燦和耶律疾光中間穿過,他的裙襬被扯住了,還沒來得及低頭,極大的力量讓他仰面摔倒,一邊是各種驚呼聲,一邊是高燦的咆哮聲:“你敢看不起我,你敢看不起我!老子是從賤籍貧戶出來的,可這身功勳也是戰場上殺敵得來的!你趙真算什麼玩意兒,不過就投了個好胎當了個被叔叔養的兒皇帝麼,殺過人麼,哦,殺過,殺的不是女人就是沒|卵的太監。老子雖說是個四品官,可還能指揮三千多人,你能使喚誰,還是女人和太監,哈哈,你,你……”他連著說了好幾個你,卻說不下去了。

胤禛陰狠的瞪著他,月色盛在裡面削弱了冷意,落在喝醉的高燦眼裡就是在勾|人,怎麼會這麼好看呢!上都護心裡一陣悸動,雙臂一振推開了耶律疾光和兩個太監的拉扯,騎在宋帝身上俯身去親那眼睛了,才感到了睫毛的急促顫動,背上就捱了一下,劇痛之下他發現是禁衛軍隊長用刀鞘打的,他躍起一拳揮出,得了喘息機會的胤禛忙爬起來,蘇越扶著他急問道:“陛下,陛下,您怎麼樣啊!這高燦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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