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哀莫大於心死
“咳咳咳，啊咳咳！”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袁笙從床上驚醒，眼眶通紅，心臟狂跳，有種令人頭暈目眩的不真實感。
他下意識開啟系統面板上的存活人數，卻赫然看見一個冰冷的數字五……
毫無疑問，詭異入侵，群玉閣已經失守。
“混蛋！”
淚水一瞬間奪眶而出，袁笙暴躁地抓起床上的枕頭向著牆壁砸去，隨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他抓著頭髮痛苦而絕望地倒在床上，身體扭曲蜷縮在一起，不時發出喑啞惡毒的咒罵。
撕心裂肺，哀痛欲絕，吼聲從嗓子眼裡衝出，像刀割，像火烤，火辣辣的陣痛與撕裂感，袁笙用力地砸著床上整潔的被單，一時間甚至搞不清楚自已罵的到底是誰。
是這個該死的詭異世界嗎？反轉與絕望只在頃刻之間！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當災難如雪崩般轟轟烈烈降臨在眼前的時候，還是這麼讓人窒息！
是自已嗎——想到這裡，袁笙不由得雙拳緊握，衝著自已的太陽穴狠狠砸了幾下，彷彿陷入理智值為零的癲狂狀態！
他明白了幾乎整件事的原委，一切都明明白白，悼文似的在腦海裡瘋狂鋪展開來！
一切都是因為他，從頭到尾，璃月港的毀滅，根本就是他一手導致的！
第二天的時候，他沒有跟別人交換身份，而是以一個冒險家的身份進入了仙人淚窟，要是他當時沒有魯莽地撞到詭異身上，而是做出別的選擇，哪怕原地不動……
或許事情都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無可救藥的地步。
詭異控制了他的身體，像是解開了某種限制，因而開膛手破殼而出，帶著無盡的瘋狂和毀滅意志血屠璃月港，將這座繁華美麗的城市付之一炬！
這就是詭異，這就是【規則】！他們慣於下套，這該死的世界處處都是陷阱！
身處其中的人只會覺得自已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完全服從自我意志和心願的選擇，將每一天的身份和視野都利用到了極致，殊不知這一切都是詭異的誘導。
詭異無所不在，草蛇灰線，伏脈千里，通向的卻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詭異用不著迷惑袁笙的心智，只需將他置於相應的情景之下，他自已就會身不由已地做出選擇……
是他親手創造了璃月港的噩夢——詭異開膛手，是他自以為是的決斷導致了死兆星號的沉沒，是他不經意間的命令為群玉閣帶來了不可挽回的滅亡！
袁笙坐在床邊，絕望地扯著頭髮，表情扭曲，渾身顫抖。
這是他進入詭異世界以來最絕望的一次。
在往生堂的時候，所有詭異都是以【倀鬼】恐怖形象出沒；而這次不同，大多數角色起初都是正常的，袁笙和他們之間有交集、有真實情感的對撞 。
如果沒有詭異元素的話，這與一個溫情般的提瓦特毫無區別。
恰恰因為是這樣，巨大反差感帶來的失落與悲痛才如此傷人，就像親手害死了自已親密無間的朋友。
在任務最開始的時候，袁笙攻於算計、情感淡漠，自以為可以對璃月港的覆滅毫不在乎。
可當親身體驗過這些小人物、NPC的生活與真實情感之後，他卻真的著相了、迷失了，或者說，面對真實的自已感到不知所措……
穿越來詭異世界，不管是死亡還是變成生不如死的蜉蝣鬼，袁笙都認命；但他不能接受，因為自已的決策失誤導致同伴的死亡……
哀莫大於心死。
這是一種可怕的折磨，再強大的精神也會瞬間崩潰。
在一個滿是厲鬼的世界裡，他可以比誰都狠毒；但在一個活人的世界裡，他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已也是人而不是鬼。
有血有肉的人。
是人，就有弱點，就有軟肋，就有七寸！詭異找到了他的七寸，因此每一刀都如此致命，而他只能任其宰割。
空曠廣大的房間裡，滾燙的日光戳破窗欞，灰濛濛的塵埃在陽光下翻滾、漂浮，像空裡蒙著一層淚。
幾乎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
袁笙站起身，眼神空洞，牙齒磕出脆響，嘴唇幾乎咬出血來，顫抖著一步步向門口走去。
身負使命的人是這樣的，再絕望，再崩潰，也不能停下。
身負枷鎖的人也一樣。
手掌與大門接觸的一瞬間，袁笙皺了皺眉，他發現這扇門很沉，以他的力量竟然還有些推不動。
袁笙沉聲喝罵一聲，向後倒退兩步，向前一個猛衝，試著用肩膀撞門。
在一聲喑啞沉悶的嘎吱聲後，大門被推開一個口子，袁笙從門縫裡往外擠，卻忽然發現面前有一個空空的大洞！
在慣性的作用下，他剛從門縫裡擠出來，連站立的地方都還沒有找到就直接掉了下去，空中出現一隻戴著黑色袖套的手，牢牢攥住了袁笙的腕子。
凝光！
袁笙瞪大眼睛，就這樣被她抓著懸在空裡，心中瞬間想到了三種可能。
一，凝光是好人，她在救自已。
二，凝光已經被詭異感染。
三，自已才是凝光，那麼眼前的這個凝光其實就是……開膛手。
凝光蒼白的臉孔之上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食指向下在袁笙的手腕上一滑，似乎是割破了靜脈血管，鮮血順著手臂汩汩流出。
可能一排除。
袁笙狠狠吞了吞口水，一滴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臂掉在額頭之上，他揮手揩掉，咬著嘴唇剛想說話，凝光卻主動開口道：
“凝光大人——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我鬆手，我們第七天見；或者上來，我教給你一些東西……”
袁笙沉默良久，直勾勾地看著詭異凝光，對方的臉部面板就像是繃緊的雪花白綾，沒有一絲褶皺和表情，也觀察不到細節。
他想了想，沉聲問道：
“兩種選擇，各有怎樣的代價？”
凝光一笑：“輕鬆地解脫，或是痛苦地死去，看你承受能力咯。”
“不需要你告訴我怎麼選，我是問你代價！”袁笙眼裡閃爍著洶湧的怒火，“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麼，你手上還有人質不是嗎？！”
系統面板上的存活人數為五，如果眼前的凝光是開膛手而自已才是真正的凝光的話，袁笙幾乎已經能夠猜到剩下幾個人的下場了。
凝光臉上的笑意更甚，淡淡搖了搖頭，對袁笙的問題不予回答。
“你特麼是聾了嗎，混蛋！”
袁笙沉聲暗罵一句，但對方依舊是保持著居高臨下的詭異笑容，一言不發，死死抓著他的手臂，等待他做出選擇。
“又是要讓我選嗎？你都已經打上群玉閣了還要怎麼樣，就是想要玩我是嗎！”
他怒吼著揮起另一隻拳頭砸向凝光的太陽穴，空中紅光一閃，凝光一記手刀直接將他的手臂從肘部砍斷。
鮮血狂飆，袁笙瞥了眼自已空蕩蕩的袖筒，痛得快要昏厥過去，眼中滿是殺意地對凝光點了點頭，咬牙道：
“讓我上去，不管有怎樣的代價，我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