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鱗島相較烏海鎮的監察所並不算遠,郭家的戰船速度頗快,日頭偏西的時候,岑真估摸著已經快到了地方了。

他緩緩從盤膝打坐中甦醒,抬頭看著前方有了一絲昏黃的天色,似乎已經過了申時,甚至是到了酉時,也幸虧是夏日,否則天都怕是要黑了。

兩個孩子都很安靜地坐在他身邊,岑真低頭一看,跟兩雙仍舊昏黯無光的眼睛對視,那份愧疚的感覺和自責,以及對郭家的怨恨又不由自主地衝上心頭,一下子就衝散了岑真難得的好心情。

岑真輕輕拍了拍兩個小孩的頭,站起身,走到船樓外去。

“你們不要亂走,我去看看到了沒有。”

船上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執行著,船樓處的守衛見那位被少家主奉為上賓的天師少年竟然難得走了出來,連忙躬身行禮的同時,也有人無聲無息地朝著船長的位置而去。

岑真自然是看見了遠去的武士,不過也不在意。

他站在船艏,眺望著前方空無一處的海面。

應該……快到了吧?

他也知道自已的努力是徒勞,在大陣的庇護下,光憑自已是根本看不見烏海鎮的。

正在他正怔怔發呆的時候,郭家戰船的船長也來到了他的身後。

“岑天師,不知道您有何吩咐?”

“無事,只是想看看快到了沒有。奉陸大人之命而來,使命完成,我得儘快回覆。”

“還請岑天師放心,至多再有一個時辰。”

“這樣的嘛?”

岑真點了點頭,依舊是看著遠方的海面,船長也只好侍衛在他身後,等著可能的吩咐。

正在此時,一串並不如船上這般和諧運作的聲音由遠及近,將將好停在兩人身後。

隨後便是船長不悅的斥責:

“船副,你為何如此驚慌?”

“回……回船長,是船,烏海鎮監察使的船!”

“在哪裡?”

岑真搶先一步發問,這片烏海之上唯一可能出現的屬於烏海鎮船隊,那必然只能是被方天瑜帶出去的巡邏船隊了。

看著那被海風與烈陽曬得通紅的船副那不知道該先說給誰聽的糾結的模樣,船長看了眼岑真,也只能強按著脾氣,對著船副喝道:

“岑天師問話,為何不回?”

“遵命船長。”

船副終於洩了口長氣,指著一個方向。

岑真巡聲望去,果不其然,一艘比起郭家戰船還要快上四五倍的米粒般大小的東西從海的盡頭迅速變大。岑真聚氣眼中,端詳片刻,那擴大的事物還真的是出海一月的審律司船隊。

還真是巧啊……

岑真扭頭走進了船樓。

方天瑜一行人離開的時間太早了,還不知道岑真被陸乾派去執行任務的事情,自已得想辦法交代過去才行。

他快步走到兩個孩子身邊,低下頭,輕聲對著他們說道:

“跟我走吧,我們要換一艘船了。”

兩聲細不可察的答應聲後,岑真抱著兩個孩子,重新走出了船樓。

只是這幾十息功夫,審律司的快船竟然已經到了郭家戰船的不遠處。在審律司的旗幟下,郭天瑜負手而立,一眼就看見了本不該出現在此的少年年修士。

岑真趕忙放下兩個孩子,遙遙一揖,對著方天瑜行禮道:

“行律岑真,拜見方司律,岑真奉陸監察使之命出海,不辱使命,請從同歸。”

方天瑜嗯了一聲,輕身而起,旋而落在了甲板之上,抬手一招,就將岑真以及兩個孩子一起裹在靈力之中。

這並非飛行,只是一種跳躍罷了。

又是一息過去,岑真已經穩穩回到了審律司的快船上。

從始至終方天瑜就沒有理會過郭家的眾人,接回岑真後,一調船頭便迅速消失在郭家武士的視野裡了。

船上當然有著其他出海的修士,岑真看了一眼人數,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這一趟出海損失看來不小,足足少了七人,也難怪一向隨意的方天瑜都沒有說話的心情。

眾人看見突如其來的岑真也是有點驚詫,不過見著他懷中還抱著的兩個孩子,一些人臉上浮現出了了然。

有那麼幾人站起走來攀談,岑真也是多少說了一些自已奉命出海的概況,不過細節自然是不會透露的。

就這麼有一茬沒一茬的交談中,波瀾不驚的前方海面忽然一陣扭曲。空間激盪中,熟悉的島嶼,熟悉的塔樓,終於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快船的速度放慢了下來,方天瑜回身看了看疲憊不堪的眾行律,朗聲說道:

“諸位,這一個月的巡邏諸位表現不錯,本應每人發給十枚靈石,我做主給你們每人多發一枚。”

此話一出,眾人本還萎靡的情緒明顯好了不少,雖然這一切與岑真無關就是了。

當船終於靠港停下之後,眾人片刻不停留,一個接一個地跳上了岸去,肉眼可見地輕鬆下來。

目送著一個個快步離去,直奔塔樓的行律修士,岑真也不免得有點唏噓。

都是賣命的錢啊,雖然自已並沒有經歷那令人聞之色變的出海巡行,可前去郭家港,再到龍鱗島的經歷也是他這短短一生僅次於東獄之行的艱難,索性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正在他感慨出神的時候,兩個小小的力道從他的身下傳來。

岑真低頭一看,兩個孩子瞪大眼睛看著自已,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似的。

還得想辦法安頓這兩個孩子啊……

正所謂善始善終,自已既然救了他們,那就要負責到底,可到底該咋辦呢?

岑真蹲下身,仔細聽著兩個孩子的話語。

“不要……丟下……”

“幹活,會做的。”

他的心情不由得更沉重了,正在他苦思冥想該怎麼安頓孩子們的時候,船上又徐徐走下了幾人。

他們都不是天師,看上去都還挺狼狽,男女都有。

凡人?

岑真突然釋懷了,自已怎麼還忘了這一茬了?

每一次出海,審律司的群修多少都會帶回來一些因為種種原因落難的凡人,雖然大多都會回到故土,但也有人留下,這島上的幾百凡人都是如此日積月累來的。

想到這裡,岑真抱著兩個孩子也下了船,輕車熟路地向著一處地方而去。

少頃,他從一處頗大的院子裡走了出來,直奔塔樓而去。

果然是還得是術業有專攻啊,專門照顧海難遺孤的李婆婆可比自已強多了,自已也可以放心了。

隨意給了一些郭端禮臨別贈予的禮物,李婆婆就笑開了懷,連稱會好好照顧兄妹二人。

至於自已,也該去向陸乾大人覆命了。

塔樓下的廣場正是熱鬧的時候,歸來的眾修都聚集在此,連帶著留駐島上的修士也好奇地圍了過來。

原因無他,這出海一趟有收穫的人必然是不少的,正好是以物易物的好時候,聽聽出海的見聞,唏噓一番,也不失為一件足以打發孤寂的妙事。

岑真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高臺上主持著靈石分發和戰利品分配的兩名司律,見兩人正忙,也就不急著彙報,聽起了逐漸喧囂的叫嚷和誇耀。

聽了一會兒,似乎也沒有什麼新奇的東西。

無非是這一次遇上了正兒八經的海外群修,其為首者甚至是和方天瑜一個級別的強大存在,才會有這麼多行律在戰鬥中殞命。

正在他覺得是不是該先離開一會兒的時候,一聲頗嘹亮的吶喊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人要出售法器嗎?有人要出售法器嗎?張彥願以出十五枚靈石交換!”

嗯?

岑真有點驚訝,這出海一次也不過掙十一枚靈石,這與自已一同來的張彥哪來的如此富裕?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過任憑他怎麼叫喊,周遭諸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似乎都沒有的樣子,讓他也不由得失望起來。

畢竟是法器,誰也不會嫌多,尋常歸元境的行律甚至自已都沒有一件,又哪裡肯賣給無親無故的同僚呢?

或許,自已可以賣一件……

岑真想了想之前與王流子戰鬥時候得到的長杖,自已搗鼓半天也不知道這玩意兒該怎麼激發,正好換點靈石突破修為……

再弄點用來製作符籙的材料似乎也不錯。

岑真裝作不經意地走了過去,不疾不徐,直到近了張彥,才對著他擠眉弄眼了一番。

張彥也是眉眼一亮,本來已經死心了,居然還真有意外的收穫!

他還是叫嚷了兩聲,然後裝作無奈的模樣,不疾不徐地朝離開的岑真追去。

兩人都來到了廣場之外,尋了個牆角,岑真扭頭稍候了一會兒,果然等來了激動不已的張彥。

“岑行律,你可是……”

“張行律不必擔心,東西是有的,不過我也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有足夠的靈石……可以嗎?”

他可認不出自已那長杖算什麼品質,不過就算是最下等的法器,賣個十幾靈石也算賤賣了,非得多敲點才行。

張彥臉上的喜意也消失了,看著嚴肅的岑真,想了想,也沒有遂對面青年的意思。

“岑行律,或許這裡不是個好地方,午夜時分你我再見,如何?”

“我也是這個想法,張行律你也知道,我這算是賤賣。我靈石就不多要了,你得答應我其他的條件才行。”

“什麼條件?”

看著神情頗有點緊張的中年大漢,岑真說了自已想要制符材料的事情。

倒是出乎意料地順利,張彥很是自信地應了下來,隨後便告辭離開了。

岑真微笑著送走張彥,搖了搖頭,隱隱間有一種吃了大虧的感覺,也只能想想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俗語了。

再回到廣場上的時候,似乎分配戰利品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兩名司律大人都已離開,只剩下在場的一眾修士還在熱火朝天地成團攀談著,也有一些在不遠處做著交易。

岑真再不停留,走進塔樓,來到了地下的房間外,輕輕地敲響房門。

“行律岑真,特來向陸大人覆命!”

房門開啟了,出乎他意料外地沒見著方天瑜的身影。

陸乾依舊是自顧自地煮茶品味,也不多說話,只是優雅地取出一盞浸在滾水中的瓷杯,淺淺斟了大半。

“拜見監察使大人!”

“坐。”

“是。”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問對,岑真快步坐到陸乾對面,不發一語。

他輕輕端起還有些燙手的茶杯,學著陸乾的模樣細細端詳,然後輕輕地品嚐。

清淡甜香,回味十足,比起上一次品茶時候的感覺還要令人驚豔,岑真不由自主地讚了一聲:

“真是好茶啊!”

“岑真你小子倒是長進了,就是回來得太晚了,本以為你一天就能覆命,倒是讓本使等了兩天。”

岑真差點沒抓穩茶杯,自已這做的已經不算慢了吧?怎麼還似乎被怪罪了?

陸乾瞟了一眼面前少年暴露無遺的慌張,淺笑一聲,話頭便轉了回來。

“不過也不算延遲,海寇之事如何了。”

“稟監察使大人,龍鱗島海寇全數覆滅,證物都在此,請您查閱。”

岑真鬆了一口氣,沒有怪罪自已就好。

一揮手間,地面上便整整齊齊地摞滿了賬冊,還有那得到的長杖。

這些應該就足夠了吧?

見陸乾沒有異議,岑真懸著的心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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