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考慮

江路明其實想提一嘴夏思安，在他的印象裡，夏常安對這個弟弟的感情總是不一樣的。

“你不用想他，我們兩個想要的恰好一樣而已，他需要家人的關注，我需要別人的陪伴，互惠互利。”他把一切事情都往壞的地方想，也忽略了對方是否真的付出過親情或友情。

原生家庭造就了他的患得患失，寧願得不到，也不想再失去，這一點在他離開夏思安時表現的最為明顯，他默默的在心底告訴自已，這只是一場交易，是感情上的交易，勉強把自已從那段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剝離。

江路鳴手中拿著那張紙牌不停的摩擦著，思索良久後才開口：“那這聽起來，倒像是我的一廂情願。”夏常安的注意力被拉到那張紙牌上，他知道這個話題沒有那麼容易跳過去，墜入深淵的人很難相信突然照射進來的那道光。

“我找你來不是為了說這件事。”江路鳴把紙牌反扣到了桌面上，手掌正好蓋住了它，再次抬頭時，他的語氣很認真：“我知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是熾熱的少年與那朵高嶺之花。“其實骨子裡都刻著自卑，極寒的人不願奢求溫暖，崖底的人只能仰望山鷹，只願付出，難以相信自已會收到回報。”

少年語氣赤誠，眼底閃著星光：“破損的瓦罐會漏水，那就把它浸到海洋裡，我想要的不是一個答案，只是想說一句沒有理由支撐的喜歡。”

“夏常安，我喜歡你。”

相處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在夏常安的眼裡看到了無措，夏常安害怕失去，即使清楚的知道喜歡，但還是在它露頭時就按了回去，但此刻卻被翻出泥土，暴露在了陽光下。

“我……”說不出話來的人換成了他，此刻才終於想到了開門，涼風吹進來的瞬間卻停下了腳步，莫名就不想走了，那段在霧霾下的暗戀終於有了結果。

“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吧。”聽起來像是請求，“好。”他不知道夏常安要想多久，但暗戀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時。

那個人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走廊，甚至像是落荒而逃，兩個人足夠清醒，但都很衝動，回想起自已做的事，雖然傻，但不後悔。

天台上風有點大，吹的很冷，江岐不想回去，就靠著扶手數星星，回望著自已27年以來所經歷的事。

有記憶時是三歲，父親總冷著臉，母親卻很熱情，他總以為是自已不夠好，不夠聽話，不夠乖巧，父親才不喜歡。

八歲是他的第一次生日，父親罕見的來了，陪他吹蠟燭，許願，雖然沒什麼好臉色，但是他很知足。

十歲那年深秋，他高興的迎接著下班的父親，卻被拖到房間裡打了一頓，整個人瑟縮在牆角，不敢往前走一步，當母親向他伸手時，慌忙向牆角退去，不想讓任何人接近，這件事情成為了童年最大的陰影。

十二歲的時候有一個冬夜，變異體突襲基地，他看到父親在前面，伸出了手，哪怕知道不會有結果，還是希望眼前的人能拉他一把，結果不出所料，也出乎意料，父親沒有拉他，把他推進了危險中，母親身死，自已一個人站在廢墟中，絕望而又迷茫。

十五歲時來到了戰區中心，找到了自已的姑姑，姑姑已經結婚了，有了孩子，丈夫姓周，他管他叫周叔叔，那個孩子跟他一樣姓江，他們是堂兄弟，兩個人都不好意思開口，此後改口叫對方的名字，那是少年時期的第一個玩伴。

十八歲他參軍了，收到了周叔叔和姑姑的死訊，堂弟消失了，再次相見時是在軍校裡，堂弟倉皇的決定讓他有些生氣，但是他管不了，也沒有立場管，那年他漸漸有了朋友，去到朋友家認識了一個叫夏祁書的男孩子，他們成了年齡差很大的朋友，他真心覺得這個孩子長大後會跟他哥哥不一樣，會開朗陽光一些。

二十一歲收到了第一個大型任務，犧牲慘烈，堂弟和朋友都不幸隕落在戰場上，他們失去了作為人類的身份，去到五芒星基地成為了異能者，在那之後他改了名字，投簡歷去了玫瑰基地，是為了躲避檔案大排查，也是為了埋葬那段少年時光。

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沒有什麼很深刻的記憶，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身邊也都是那幾個人。

二十七歲的八月，他如期提交基地工作檔案，在司令的辦公室看到了一個“熟人”，與六年前早已不一樣，眼神也很陌生，他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那個叫夏祁書的男孩好像從未出現過，成為了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泡影，真實而又虛假，熟悉卻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一生髮生的大事，好像也就這麼一些，再細節一點就記不起來了，除了在軍校的那段時光，這二十七年，一件讓他發自內心笑出來的事都沒有，活著的意義，好像也只限於完成任務了。

“上校，你怎麼在這裡？”

他回頭時，夏思安就站在天台的門口，不顯著急，不像是特地來尋找江岐的。“有點無聊，出來吹會風，有什麼事嗎？”

夏思安搖頭，走到他身邊，把手中的外套遞給他：“你忘記拿衣服了。” “謝謝。”江岐接過衣服，禮貌的道謝。

“上校，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拿著手中的衣服，上面還有淡淡的餘溫，江岐被問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是釋然一笑：“沒有，就是困了。”

夏思安點著頭，靠在了欄杆上，“你心情好的時候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