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激烈的聲音。

“你是資本家的女兒,你是壞分子,憑什麼和我們一起下鄉。”

這聲音在車廂內激起了千層浪,眾人的目光都循著聲音而去,林清悠也和何春麗回頭望去。

只見一個梳著利落短髮的雙馬尾女孩,穿著仿軍裝,身材短小精悍,正氣勢洶洶地指著旁邊座位上,一個梳著麻花辮,穿白色碎花衣裳的文靜女孩。

文靜女孩似乎被嚇到,瞳孔驚恐地增大,縮緊了瘦弱的肩膀,見眾人都看來,白皙的臉頰瞬間漲紅,又低下頭去,抱緊了懷裡的書包,把頭埋得很低很低。

那兩個女孩臉孔陌生,不像是她們學校的,這列車上坐了大幾萬人,全北京的初高中下鄉畢業生都有,還有社會知青。

車廂內頓時有人議論。

“資本家的女兒不是該發配去農場勞改,也能去兵團嗎?咱這車廂不是去黑省生產建設兵團麼。”

“我是去黑省生產建設兵團的。”

“我也是。”

“我也是。”

“我們大家都是。”

那短髮女孩見文靜女孩不吭聲,大家都站在她這邊,氣焰也囂張起來:“問你呢,陳芳吟,你不是該和你那資本家爸媽去勞改麼,憑什麼和我們一起下鄉,你是怎麼透過政治稽核的?”

“大夥兒不知道,這陳芳吟是我同學,以前仗著家裡有錢,最喜歡欺負我們貧民百姓,老天開眼了,她爸媽成了下鄉勞改了,就是不知道她是怎麼透過政審的,居然跟我們坐上同一輛列車。”

林清悠一聽這個名字,忽然愣住了,又朝著那文靜女孩望去一眼,原來書中那個十七歲便永遠留在了拉比河的女孩,是這樣青澀稚嫩。

何春麗湊到林清悠耳邊,輕聲道:“還是同學呢,這麼殘忍。”

女孩細弱蚊蠅的聲音道:“我沒有。”

“你還敢狡辯。”那短髮女孩大聲厲吼,又猛地將陳芳吟抱住的軍綠布書包搶走,私自開啟,還故意大聲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壞分子,帶了什麼東西。”

陳芳吟氣質很文秀,巴掌大的白皙臉龐,似乎平靜得看不出多餘情緒,只有眼眶微微發紅,雙手僵硬地搭在併攏的雙膝上,讓人察覺她的窘迫。

那短髮女孩見沒有翻出什麼,只有一個紅寶書,又失望地譏諷道:“還帶了紅寶書,裝模作樣,你這是偽裝積極,想要騙取我們貧下中農的信任呢,我才不會被你騙到。”

那短髮女孩又抓起陳芳吟的胳膊,力氣大到,猛地把人從椅子上拽起來,“你給我下車,我才不願意和你這種人坐在一起。”

陳芳吟眼眶更泛紅了,死死地抓住椅背,嘴裡嗚嗚的發出聲音,像是瀕死的動物掙扎發出尖銳鳴叫。

而四周不乏有看熱鬧的人,也有人於心不忍,林清悠握緊了拳頭,正滿腔怒火要站起身,前排傳來一道清脆又堅定的聲音:“都出發了,還要怎麼下車啊。”

林清悠望向林嬌嬌,果然作為原書女主,她一定會出面。

那短髮女孩不以為意道:“車窗開啟,跳下去唄。”

何春麗憤怒地在林清悠耳邊道:“這不是故意殺人麼。”

林嬌嬌站起身,走到短髮女孩面前:“既然政審都透過了,說明領導也允許她下鄉當知青,你要不高興,可以找領導,在這欺負人算什麼本事。”

短髮女孩沒想到還有人敢替資本家出頭,態度強硬道:“不行,我才不願意和這種人坐在一起,還有你居然替資本家說話,你是不是和她一夥的。”

林嬌嬌掏出畢業證,指著那四個字,月牙彎彎的眸子,甜美一笑,語氣那叫個驕傲:“讓你失望了,我貧下中農。”

那短髮女孩氣得咬牙,林清悠撲哧一笑,也站起身來,火車轟隆隆行駛,差點晃得她一個趔趄,又抓住椅子背道:“這位同學,既然你們都是同學,你何必如此趕盡殺絕。”

短髮女孩惱羞成怒:“我趕盡殺絕?我什麼時候要殺她了?”

林清悠溫軟的臉龐,眼神卻極為清冷:“火車已經開了,你讓她跳下去,不是殺了她是什麼。”

短髮女孩氣憤道:“你們這是汙衊。”

陳芳吟只覺自已像是溺水的魚,那隻手拼命把她往水裡拽,直到眼前兩個女孩出現,她似乎也鼓起了勇氣,掙脫了短髮女孩的手,語氣堅韌道:“我的家庭出身,我不能選擇,可我也想為建設祖國邊疆出一分力,請你們相信我。”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山林間的黃鸝鳥,清脆又動聽。

話音未落,又真誠地鞠躬。

林清悠聲音清朗,語氣堅定:“我相信你。”

陳芳吟彷彿受到了鼓舞,眼裡淚花閃爍,感激地朝著林清悠看來。

何春麗聽見好朋友出頭,也站起身笑吟吟道:“我也相信你。”

陳芳吟又感激地朝著何春麗看去,何春麗朝她善意鼓舞一笑。

林嬌嬌也出聲了,笑容燦爛道:“我相信你,你是個好同志,我其實還聽過你的名字,陳芳吟,咱市聯賽作文大賽一等獎。”

那短髮女孩忽然冷笑:“你們敢相信一個資本家的壞分子,以後要是她犯了錯誤,你們也能替她擔保嗎?”

陳芳吟聞言,臉色白了瞬,又歉意地看了三人一眼,安靜地坐了回去,不想給她們帶來麻煩。

林清悠三人也回到了座位上,車廂內這一茬過去,又熱鬧了起來。

打牌的打牌,說笑的說笑,充滿了歡聲笑語。

大夥兒很多都是第一次坐火車,也是第一次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對什麼都好奇,望著窗外後退的城市街道,內心五味雜陳,既不捨又嚮往,更多的是對未知世界的新鮮感。

林清悠也望著車窗外,內心冷靜下來,在這段特殊時期,多少人從天堂到地獄,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謹言慎行才是人生準則。

車窗外城市逐漸消失在軌道線上,綿延不絕的夏日田野,在陽光下也彷彿一幅色調明豔的油畫。

連城市都還如此蒼老的七十年代,只有山河始終如詩如畫。

何春麗探過身體,興奮地望著車窗外,“好快啊,這麼快就出了北京城。”

“清悠,我還是第一次離開北京。”

林清悠悵然:“是啊,不知道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忽然,她想起什麼,蹙眉低聲提醒何春麗:“以後在知青同志們面前,不要提陸叔叔,也不要柔嘉的家庭出身。”

“雖然大都是同學,也要長個心眼兒,人心隔肚皮。”

何春麗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剛才那件事,要是發生在她身上,都要嚇死了,成為眾矢之的。

“知道了。”

她怯怯地說。

林清悠看著何春麗這張單純的面孔,想到書中的遭遇,又渾身寒毛直豎,擔心地握住她的手壓低聲音說:“春麗,我們將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你要學會長心眼兒。不要以為只要是領導,都是好人。也不要害怕,領導也是人,哪怕是團長,也只是人。”

“是人都會犯錯,明白嗎?”

何春麗迷糊地點頭:“嗯。”

林清悠忽然想到什麼,又站起身道:“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看看別的車廂,柔嘉有沒有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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