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喬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一直是她師傅教她讀書寫字和道法修習，自然也沒有來到過大學。
因此她一路上都有些好奇，東張西望著，三人一路經過了公共洗衣房、公共討論區、自動販賣機，還有張貼著各種活動公告的佈告欄，然後爬了三層樓，拐過彎就到了王惠和曹琳琳的寢室。
因為少了兩個人，所以宿舍裡顯得有些空蕩蕩的，無疑又進一步加深了令人不安的氛圍。
江季喬一進入宿舍，就看到了裡面繚繞的陰氣。
還有坐在凳子上無聊地晃悠著小腿的女鬼。
這女鬼看起來也就20來歲，個子不高，周身呈現淡淡的白色，並不是一個兇戾的惡鬼。
但她那副尊榮實在是讓人目不忍視，江季喬看了一眼就十分不能忍受地偏過頭去了。
她的舌頭伸出來十幾厘米長，眼睛暴凸，原本應該是清秀的容貌，此時卻七竅流血，十分可怖。
“是吊死鬼。”江季喬對王惠和曹琳琳說。
“什麼？！”兩人嚇得臉都白了，“真、真的有鬼嗎？”
晃腿玩的女鬼也停下了動作，突出的眼球朝她看了過來，“你那看到我？”
江季喬說：“有。不然你的筆記是誰寫的？”
她走過去伸手翻了翻桌面上攤開的一本筆記。
筆記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了滿滿的幾大篇，雖然江季喬看不懂裡面的內容，但僅憑那工整的字跡也能看出書寫者的用心程度。
見她翻看自己的筆記，女鬼有些激動地跑過來，舌頭甩來甩去的，語氣中頗有些得意洋洋：“怎麼樣？我筆記做的很清楚吧？你能聽見我說話，那你快跟那幾個小學妹好好講一講，按照我這份筆記複習，保準他們能過。別的不敢說，掛科是一定不會掛的。尤其是曹琳琳和那個姓劉的小學妹，他們兩個上課實在是太不認真了，作業也都是抄的，這樣下去期末鐵定掛科啊。”
江季喬遺憾的搖搖頭：“我看不懂。但是聽你的意思，你是在幫他們嗎？”
女鬼說道：“當然啊。他們把我請出來，不就是為了讓我幫忙的嗎？”
江季喬道：“鬼神有所給予必有所圖謀，你幫她們學習，是想得到什麼？供奉？香火？還是替死鬼？”
王惠和曹琳琳已經嚇得縮成了一團，戰戰兢兢地看著她和空氣說話。
女鬼愣了一下，隨即苦笑：“你多慮了，我並不圖謀什麼。我是自殺，不能再投胎，也離不開這棟宿舍樓。我幫她們，只是希望這些人生還有無限可能的小姑娘好好學習，能去到更遠的地方而已，不要像我一樣。”
“你怎麼會自殺的？”江季喬問。
女鬼搖搖頭，看樣子不想多說什麼。
“自殺？”倒是縮在一邊發抖的王惠突然說話了，“我，我之前好像聽說過，我們這個樓裡很多年前有一個學姐是，就是，在陽臺上那個了。”
女鬼笑笑：“我的故事流傳得這麼廣嗎？都十來年過去了，還有人知道。”
曹琳琳也小聲說：“我也聽說過，好像是因為她男朋友和她分手……”
“才不是！”女鬼喊道，“我沒有那麼戀愛腦好不好？當時我一門心思保研，績點刷得很高，各種分數也都湊齊了，我當時親手把保研材料送到了老師的辦公室，誰知道……”
她露出個諷刺的笑容，在她五官扭曲的臉上分外怪異：“我男朋友因為想讓我和他回老家結婚，把我的材料拿走了。我以為萬事大吉，跟他出去旅遊，回來才知道，輔導員聯絡我很多次，都沒找到人，最後錯過了截止時間。”
江季喬雖然不是很清楚這些東西，但也大概理解，輕聲嘆息，“其實你還有很多機會的，何必這樣極端呢？”
女鬼說：“我懷孕了，是他做的手腳。我想把孩子打掉，然後準備考研，他不同意，於是我跟他提了分手，自己去醫院做掉了。”
她的聲音透著一種麻木的淡然：“他拍了我的病歷本和在醫院的照片，然後發到學院群裡和我父母那裡，跟所有人說我不檢點，出軌，還搞大了肚子，要和我分手。”
江季喬默然，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謠言一旦傳起來，很多人都會選擇煽風點火，娛樂八卦，而不在意真相，這樣的風言風語，是足以壓垮一個年輕的、一直順風順水長大的女孩子的。
她也曾反抗過，澄清過，但終究是承受不住學校裡眾人異樣的目光，也無法接受曾經績點第一、天之驕女的自己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最終選擇了在陽臺的晾衣架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女鬼回憶起往事，也是不勝唏噓，隨即臉色一變：“所以說！現在的小姑娘，還不珍惜當下，好好學習！高數學成那個樣子真是丟我們A大的人！”
江季喬簡直無語，這就是學霸嗎？死了還不忘天天學習，十多年了還能把這些知識記得這麼牢。
“好啦，你也在這裡這麼久了，也該重新入輪迴了。剛好我這兩天要去太清宮，你跟我走吧，我順路帶你過去，等到他們做法事，就把你超度了。”
自殺的鬼無法離開死前的地方，也不能投胎，但如果有道士或者和尚能夠做法超度，幫助他們洗清罪孽，脫去執念，還是可以入地府的。
閻王殿裡一本帳，是非罪惡自分明，至於是贖罪還是投胎，自有人評說。
“好，謝謝你。”女鬼倒是答應得很乾脆。
江季喬隨手跟王惠借了個空瓶子，就把她裝進去了。
王惠看她捏著自己前兩天喝空的東方樹葉空瓶，眼神有點茫然：“它、它被收服了？”
江季喬安撫道：“她沒有惡意，你們不用害怕。等下我會帶她走，以後你們少玩這些亂七八糟的遊戲。”
兩人瘋狂搖頭，紛紛表示絕不會再玩。
“實在是太謝謝你了，不然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可能就只能出去租房住了。我們給你一些報酬吧，不過我們現在也不掙錢，所以可能給的不多。”王惠感激地看著她，“你看三千行嗎？不夠的話我們再湊湊。”
她們都是普通家庭，一個月生活費也就兩千多，能拿出三千已經是咬牙擠出來的了。
江季喬擺擺手：“不用了。嗯……反正現在時間還早，你們帶我在學校裡轉一轉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