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廳裡鴉雀無聲，只有幾個沉不住氣的發出了有些急促和沉重的呼吸聲。
孟聿等了兩秒，見沒人說話，便道：“這樣吧，事情都說清楚了，大家也好踏實吃飯。”
他對面一個二十來歲、頭髮漂染成白色的男孩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頻頻向一旁的中年女人投去求救一般的目光。
孟聿於是先點了他：“孟謙。”
孟謙渾身一激靈，聲音都在發抖：“大哥。”
剛剛被他一直盯著的中年女人猛地站了起來，椅子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她的嗓音裡帶著哭腔：“孟聿，你就繞過小謙這一次吧，他寫過保證書了，以後再也不會賭了！小謙，你快點把你寫的保證書拿給你大哥看啊！”
孟謙連滾帶爬地上前來，跪坐在他的座位前，抖抖索索地拿出一張紙：“大哥，大哥我發誓，我再也不賭了，我再賭我就天打雷劈！”
孟聿沒去接他手裡的紙，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去贖你的時候，放貸的人說，少一百萬，就剁你一根手指。”
他那天帶了一千二百萬的現金，塞了兩個行李箱。
孟謙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嘴唇發抖，說不出話。
孟聿：“伸手。”
女人哭著撲了上來，將孟謙緊緊護在自己懷裡：“孟聿，你要剁就剁姑姑的手吧！你姑父沒得早，小謙就是姑姑的命，他才二十一歲，沒有了手指，他以後怎麼辦，他就是個殘疾了，他這輩子就毀了呀！”
孟聿的手輕輕整理一下西褲的褶皺，緩聲道：“姑姑，殘疾了也並不是就毀了。”
她這才想起孟聿的腿，臉一下子慘白：“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他跟你怎麼能比……”
看熱鬧的中年男人嗤笑一聲。
孟聿不容拒絕地說：“手伸出來。”
孟謙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紙，伸出的手抖如篩糠。
家醜不外揚，孟聿今天誰也沒帶，所以只能自己動手。
他用剛剛擦手的溼毛巾隔開，握著孟謙的小指，猛然發力。
咔嚓一聲脆響，他掰斷了孟謙的小指。
孟謙慘叫一聲，抱著手痛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再求饒，只畏懼地看著孟聿。
“去吧，再賭，我不會再花一分錢。”
他媽媽嚇得腿軟，勉強拉著他起來，兩人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餐廳。
孟聿瞥了一眼剛剛還在看熱鬧的中年男人，點了他兒子的大名：“孟澤冶。”
被點到的人瞬間臉上褪去了血色。
中年男人也有些慌亂：“孟聿，澤冶怎麼了？他這段時間工作很上心，公司的月報你也看過，你……”
孟聿示意他住口：“大伯，還沒到你說話。”
孟澤冶低聲道：“大哥，我在。”
孟聿淡淡道：“鑫輝你經營得不錯。”
孟澤冶似乎心稍定了：“大哥過獎了，跟大哥比還差得遠。”
“你真這麼覺得？”
“……當然，我和其他弟妹一樣，都以大哥為榜樣，我只是管理一家公司，已經是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大哥能把整個鼎瀚打理的井井有條，我怕是再過十年也趕不上。”
他神色平靜帶著些謙卑，語氣十分真誠。
孟聿：“這樣說，你是安分守己的。”
老太太忍不住出言維護：“孟聿，你不要針對澤冶。”
孟聿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孟澤冶。
孟澤冶喉結上下滾動，片刻後道：“我是做好了分內的事情的。”
“你賭我沒有證據，”孟聿道，“是因為你還不知道，鬼門十三針的傳人，現在在我手裡。”
孟澤冶臉色微變，但也只是瞬間，便又收斂起了神色，重新變得鎮定起來：“大哥，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是什麼。”
孟聿感到索然無味：“也沒什麼，中醫的一種針灸術而已，專治癲痴。說起來，你母親是因為精神分裂在療養院療養？改天我讓人帶那個中醫過去看看。”
這次，孟澤冶堪稱勃然色變。
他母親當年為了還是孟傢俬生子的父親與家人決裂，後來因為父親出軌，長期壓抑，得了精神分裂，這是他最大的痛處。
“大哥！”
孟聿不想再多說：“吃飯吧。”
“大哥，是我做的！”孟澤冶冷汗都下來了，“是我鬼迷心竅，我願意讓出鑫輝，求你饒了我這次。”
這次老太太和大伯坐不住了。
“澤冶，你在胡說什麼！鑫輝你經營了這麼多年，怎麼能說不做就不做了！”
孟澤冶直直地看著孟聿。
孟聿說：“鑫輝的總裁你繼續做。”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但話還沒說完。
“你手裡鼎瀚的股權，我要以市價的七折收購。”
老太太第一個喊出了聲：“絕對不行！孟聿，你不要太過分，這些年我們對你處處忍讓，但你也不能得寸進尺！”
孟聿臉上的表情有些諷刺：“二太太，在我手底下討生活，是要夾著尾巴做人的，這不叫忍讓。”
“你！”老太太氣得胸脯上下起伏，“你真是心狠手毒，怪不得你爹媽都不願意和你來往，你就是一條毒蛇！你連你親兄弟都不放過，澤冶是你親兄弟啊！”
孟聿實在是太不耐煩跟一個老太太做口舌之爭了：“孟澤冶，你自己選。”
孟澤冶臉色幾番變換，還是在父親和奶奶的阻撓下做出了選擇：“……協議晚些我讓人送去。”
孟聿點點頭。
這一頓折騰，飯桌上的菜早就涼的不能再涼，即使是山珍海味也讓人沒了胃口，孟聿拿起筷子夾了只鮑魚放進自己的碟子，不能更敷衍：“你們慢用，我先回去了。”
坐到車裡，孟聿微微鬆了口氣，只覺得疲憊。
孟家老爺子前些年過世，原配早在十幾年前二房登堂入室的時候就被氣得腦梗離世，因此現在只剩下這個續絃。
孟老爺子的原配有兩子一女，長子就是孟聿的父親。而續絃家的一子一女，大兒子比原配家的長子年紀還大。
如果不是孟聿天賦遠超常人，早早接手鼎瀚，如今就是他被孟澤冶壓過一頭了。兩人年紀相仿，但孟澤冶身體健康，光著一點，就足以讓孟老爺子把二房風光抬進家門了。
一大家子人，各種烏糟事，孟聿頭疼不已。
他疲憊地按了按眉心，睜開眼睛，按亮手機螢幕。屏保上面江季喬端著盒飯，一雙明亮溼潤的大眼睛驚訝地看過來。
還是周寧在片場偷拍了發微博的照片。
孟聿看著那張照片，鬱躁的情緒這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