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薛太太依舊請了賈璉幫忙待客,虞信又有幾個同僚一起陪客。

後院還有王熙鳳坐鎮,一絲不亂地迎來了客人,又一絲兒不錯地送走了。

第二天請堂客,這一次王子騰的夫人卻是帶著王熙鸞來了,親親熱熱地將腕上的大金鐲子褪給了薛寶寶,叫薛寶寶好生陪王熙鸞玩兒。

薛寶寶,“……”

呵呵!

第一天請官客,沒女眷什麼事,今天卻是從薛太太、甄太太到王熙鳳到薛寶寶姐妹三個都被推出來待客。

女眷們卻是比官客多上一倍都不止,花團錦簇地,叫人看著都眼花。

薛寶寶見賈寶玉兀自膩歪在賈母身邊不肯走,不斷給王熙鳳打眼色。

王熙鳳其實早就悄悄勸過了,奈何賈寶玉久不見林黛玉,纏骨糖似的纏著王夫人撒嬌,就是不肯與男客們一起來。

王夫人向來疼他,又覺得賈寶玉還小,其他夫人太太們也不至於見怪,便不在意。

賈寶玉不肯走,王熙鳳只能使了個計,遣了個小廝去跟他說馮紫英有事請他,這才總算弄走了。

賈寶玉既被騙走了,第二天的宴席便順順利利地擺了下來。

到第三天,就是請至親們再吃一天酒。

現在虞信既拜了薛太太為母,王子騰的夫人便是舅媽,王夫人便是姨媽,王熙鳳是表妹。

還有薛三老爺和薛六老爺是叔叔,都算是極親的至親了,於是便都下了帖子邀了來。

這天是官客、堂客一起請,自是男人都在前院由虞信和薛蟠招呼,女眷則都在後院看戲閒話。

偏偏,這裡還有個賈寶玉,非得夾在女眷堆裡。

昨天賈母沒有來,今天卻是親自來了,拉著薛太太的手笑道,“我年紀大了,人多嘈雜遭不住,今兒輕省,我便也來湊湊熱鬧”。

薛太太自說是說著歡迎歡迎,賈母便又道,“信哥兒那孩子呢?

這裡都是自家人,不如叫來給大家瞧瞧,認認親戚,別往後碰上了都不知道是一家人!”

其他太太們也早就聽說了虞美人的大名,這時候也都紛紛點頭附和。

她們中雖也有悄摸摸地在大街上偷看過虞大人巡街,但有機會近距離欣賞虞美人的美色,誰不想啊!

薛太太無法,只得遣人去問虞信得不得空。

虞信今天就在外院招待客人,自然沒有什麼得不得空的,薛太太不敢硬做他的主,卻是在問他願不願意來了。

不想,不多會,虞信就隨著丫鬟一起來了,薛蟠也陪著一起來了。

眾人往常只聽說虞信生得比女子尚且美上幾分,性子卻冷酷肅殺,睚眥必報。

這時候見了,只覺他容色尚且比傳聞中還要盛上幾分,卻是斯文知禮,只神色略冷清了些。

臉冷算什麼缺點啊!

那絕對是優點啊!

讓虞大人的美更有味道了呢!

今天真是來對了!

女眷們看美人看得心花怒放,連連誇讚薛太太有福氣。

薛太太自是連連謙遜,賈母向來喜歡年輕俊俏的後生,見了虞信愛得什麼似的,又問,“幾歲了,可有婚配?”

虞信揖手道,“今年二十三了,尚未有婚配”。

“那翻過年就是二十四了,可憐見的,沒有父母長輩操心,這婚事未免就蹉跎了些,往後可還要薛姨媽多操心著些”。

薛太太笑道,“我才來京,人面不熟,也要大家多幫襯著些才好”。

眾人自是連聲保證,薛太太生怕虞信不耐煩,說了幾句便催著他去前頭陪客。

虞信和薛蟠告退,薛蟠正要走,突然想起賈寶玉來,便道,“寶兄弟,你在這裡有什麼樂趣,不如也跟我們一起走”。

賈寶玉向來是個喜愛好顏色的,剛開始聽說薛太太收了虞信做義子,十分不屑,只道是薛家攀附虞信,吃相十分難看。

這時候見虞信容色氣度讓人一眼驚豔,竟是比他見過的諸如柳湘蓮、蔣玉函、秦鍾等美男子都要更勝一籌,那痴性便發作了。

只想著天下竟有如此神仙人物,倒是叫自己越發顯得汙濁不堪了,只一個勁地盯著虞信看。

此時,薛蟠叫他,他還兀自回不過神來。

賈母笑著一把將他揉進懷裡,打趣道,“真真信哥兒好神仙人物,竟是叫我們這個痴子看呆了去!”

薛蟠原不通斷袖分桃之事,只經過賈寶玉和秦鍾之事,也略明白了。

此時見賈寶玉兀自還目不轉睛地盯著虞信,頓時大怒,喝道,“我大哥也是你能起齷齪心思的,再看就給我滾出去,我們家要不起你這樣的親戚!”

虞信既確定了薛寶寶就是自己的妹妹,自是上心收攏薛蟠。

薛蟠雖則混,心眼卻實在,虞信一番手段下來,他早就將虞信當做了親哥哥,哪裡容得賈寶玉如此無禮!

賈寶玉被他罵得一愣,目光倒是終於從虞信臉上移開了,愣愣看向薛蟠。

薛姨媽忙喝道,“吃多了酒在胡唚些什麼?還不快陪著你哥哥去前面待客去!”

薛蟠氣不過,正要將賈寶玉的“惡跡”說上一說,虞信開口道,“蟠哥兒,我們走”。

薛蟠憤憤哼了一聲,乖乖跟著走了。

王熙鳳忙笑道,“姨媽,卻也不是我混說,真真大表哥一等一的容色氣度,不論是誰乍然見了,都要看呆了去!”

其他忙連聲附和,賈母卻還是不高興,作色道,“蟠哥兒也不小了,卻還是滿嘴混說,本來是極高興的喜事兒,倒叫他一個人攪和了!”

薛太太自是不敢和她頂嘴,薛寶寶卻忍不住了,剛剛薛蟠不發聲,她定也是要開口譏諷的!

林黛玉就坐在她身邊,見她要開口,忙搶著站了起來,“姐妹們,我們出去走走,這關門閉戶的,空氣汙濁,我身子弱,是受不了的,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她說著不等別人說話,草草行了一禮,扯著薛寶寶和甄英蓮就走。

她是老太太的嫡親外孫女,老太太就算生她的氣,也不會怎麼樣,但寶姐姐就不一定了。

王熙鸞就也哼了一聲,跟了上去。

她常聽王太太提起賈府的事,提起賈璉,對賈家的男人是極看不上的。

因著今天是邀請至親,迎春和惜春不便前來,這下便只剩了探春一個女孩兒在屋裡。

她看了看賈母和王夫人的臉色,勉強行禮笑道,“老太太、太太,那我便和姐妹們一起出去玩了。

我來的時候見姨媽家的臘梅開得好,正好去賞鑑賞鑑!”

賈母鐵青著臉擺手讓她走了,巧姐兒有些害怕,往王熙鳳懷裡縮了縮。

王熙鳳臉都快僵了,勉強打圓場道,“這大冬天的,咱們人多,又燒著炭盆,的確有些氣悶,叫她們女孩兒出去鬆散鬆散也好”。

她雖力圖輕描淡寫地將“汙濁”二字改成了“氣悶”,但屋裡的氣氛卻還是十分緊張。

這屋子裡坐的幾乎都是四大家族的女人,四大家族如今聲勢已大不如前,正經有誥命在身的,除了兩位未到場了史侯夫人,也就只有屹立多年不倒的賈母和夫君本事的王太太了。

如今賈母不高興,誰又敢高興?

就在這時,賈寶玉忽地站了起來,失魂落魄道,“虞哥哥不高興,林妹妹也生氣了,都是我不好,我去賠罪去”。

賈母見他神色不對,生怕慪著他,不敢阻攔,忙叫丫鬟們好生伺候著他出去,又對王熙鳳道,“鳳哥兒,你去幫忙照看照看你寶兄弟,他一向心實,最是不會那些個機鋒的”。

林黛玉怕薛寶寶開口,得罪老太太,因此自己上了。

她自忖著她是賈母嫡親的外孫女,賈母又喜愛她,就算生氣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只她卻不知道賈母雖沒有當面發作她,到底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罵了她一句“機鋒”。

王熙鳳忙不迭地帶著賈寶玉和巧姐兒走了,王太太就不動聲色另起了個話頭,賈母的神色才略略好轉些不提。

……

……

賈寶玉出去後就要去尋林黛玉幾人,王熙鳳也是怕了他了,將巧姐兒交給襲人,讓襲人帶巧姐兒別處去玩,準備親自整治一番,免得叫幾個小姑娘煩心。

襲人笑道,“二奶奶,實在不是奴婢躲懶兒,只二爺這個呆子,二奶奶也是知道的,奴婢實在不敢這個時候離了二爺的”。

她話音剛落,王熙鳳的丹鳳眼就錐子般落到了她臉上。

襲人心頭一寒,正要再說,王熙鳳已似笑非笑開口了,“襲人姑娘這還沒正式開臉呢,姨奶奶的譜兒就擺上了!

依仗的是什麼?是二爺的寵愛,還是姑娘的那些個鬼蜮伎倆?”

襲人面色發白,求救看向賈寶玉。

賈寶玉卻不看她,只驚恐看向王熙鳳,臉上有惶恐、有羞恥,卻沒有絲毫憤怒和對她的憐惜。

襲人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枕邊情熱時,她曾一遍又一遍地問過他,問過他,如果他們的事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賈寶玉軟語安慰,說發現了,倒是正好方便他名正言順地收了她做姨娘。

可現在,他,他竟然一個字都沒有,是指望著自己去爭那個姨娘嗎?

襲人素來知道賈寶玉不一定能靠得上,只沒想到在輪到他們的事情上時,他竟然也靠不住!

“二奶奶在說什麼,奴婢聽不懂——”

簡簡單單幾個字,襲人就覺得已經耗費了全身的力氣,王熙鳳似笑非笑的目光,更是叫她覺得半截身子已經被埋進了冰冷的土中。

“你不懂沒關係,咱們寶二爺懂就行了”。

王熙鳳捏著帕子擦了擦嘴角,大發慈悲將目光從襲人臉上挪到了賈寶玉身上,“寶玉,你聽我一句勸。

不論是林妹妹還是虞哥哥,那可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你身上揹著些骯髒債,就做點好事,別去找他們了,免得辱沒了!

就是他們自己不說什麼,我們在旁邊瞧著也不落忍啊!”

賈寶玉眼珠動了動,僵直落到了襲人臉上,原來,原來林妹妹是嫌他——

賈寶玉的目光不像王熙鳳的眼神帶著刀鋒,刺骨冰寒,他的目光迷惘又沒有攻擊性。

襲人卻只覺自己只剩半截在外的身子硬生生被他這一眼全部按進了土裡,讓她無法呼吸。

襲人在面對王熙鳳時還勉強撐著的一口氣頓時沒了,撲通跪了下去,抱住賈寶玉的腿,悲切叫了聲二爺。

賈寶玉被她的眼淚和溫暖的懷抱喚回了心神,低頭看向襲人,也落下淚來,“我們的緣分盡了,我們就算哭死也沒用了。

你放心,我會求太太給你尋個好去處——”

他說到這忽地心有所感,吟道,“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他吟完忽地狠狠一腳踹開襲人,大聲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是你!是你!

你和我是無緣的,你是要嫁給個戲子的!戲子!”

襲人沒聽懂什麼“似桂如蘭”的,但後面賈寶玉說她要嫁給戲子,她卻是能聽懂的。

在她耳中這無疑是賈寶玉因為林黛玉要捨棄她,還要將她發落給個下九流的戲子糟踐!

襲人只覺五雷轟頂,這時候哪裡還敢想什麼姨娘的美夢,忙膝行向賈寶玉哭道,“二爺既然厭了我,又何必故意說那些個瘋話,糟踐我如此!

我畢竟伺候了二爺一場,二爺如果不要我了,還請二爺讓我贖了身回家去吧!”

賈寶玉卻根本聽不到她的話,痴痴笑道,“堪羨優伶有福,優伶有福,哪個優伶又能配得上你呢?”

王熙鳳本只是想給襲人一個教訓,沒想到竟勾得賈寶玉瘋病犯了,生怕自己吃掛落,忙勸道,“寶玉,我們畢竟還在姨媽府上!

不管什麼事,都回家再說,你先去前頭喝酒去吧,大表哥和蟠哥兒都在呢”。

賈寶玉卻只兀自唸叨著配得上配不上的,忽又一拍手,喜道,“對!配蔣玉函,配蔣玉函倒是正好!

正好那天蔣玉函送我的那條大紅汗巾子,我可不是送了你?

可見你們倆是有緣分的,又才貌相當,門第相對,可見是天作之合!”

襲人聽他竟真的要安排自己嫁給個戲子,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和個戲子“才貌相當、門第相對、天作之合”,又是恥辱、又是憤怒、又是傷心,一口氣沒喘上來,竟是硬生生地暈了過去!

賈寶玉這時候卻沒了平日憐香惜玉的溫柔態度,急匆匆地往外走,唸叨著要去尋蔣玉函說妥這門親事。

王熙鳳看看步履匆匆的賈寶玉,又看看暈倒在地的襲人,將巧姐兒往懷中攬了攬,吩咐道,“遣個人去前面說一聲,叫小子們跟緊了二爺。

至於襲人姑娘,在姨媽家突發惡疾,實在是對主人家不敬,使兩個婆子送回她自家去”。

賈府家風向來厚待僕從,那位寶二爺只一句打發了,她可不敢叫他背上了刻薄寡恩的名頭,免不得要為他想個好由頭。

襲人這一暈,倒是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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