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安排妥當,也懶得回去伺候,帶著巧姐兒去尋薛寶寶姐妹幾個。

薛寶寶問起後續,王熙鳳便使個眼色。

薛寶寶會意,拉著她往旁邊走,林黛玉彷彿根本沒看懂王熙鳳的眼色,十分自然地跟著薛寶寶往旁邊走。

甄英蓮牽起巧姐兒的手,笑盈盈問她,“巧姐兒,我們去摘梅花,做梅花糕吃好不好?”

近墨者黑,甄英蓮現在看到這些花花草草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能做什麼好吃的。

巧姐兒用力點頭,甄英蓮就牽著巧姐兒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留在原地的探春左右看了看,深吸一口氣,幾步追向王熙鳳,拉起她的手,低頭問道,“鳳姐姐,我能聽麼?”

王熙鳳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聽自然是能聽的,就看咱們三姑娘想不想聽了”。

探春抿著唇沒說話,只拉著她的手隨著她往前走。

王熙鳳也不再打趣她,將剛剛的事說了,又捏著帕子笑道,“那個襲人,自以為搗些鬼就能自封姨奶奶了。

偏偏太太糊塗,老太太又投鼠忌器,不敢動她,倒是慣得她越發輕狂,敢和我頂嘴了!

我不一次弄死了她,她還以為我這個二奶奶是紙糊的!”

林黛玉冷笑,“你這個二奶奶既然不是紙糊的,為何連弄死個丫頭,都要借我和大哥哥的勢?”

王熙鳳笑著拍拍她的手,“妹妹別生氣,我借了妹妹和大表哥的勢,是我不對。

下次若是妹妹想弄死哪個丫頭,單管借我的勢就是,我但凡皺下眉頭,妹妹你就老大耳摑子打我!”

林黛玉被她氣得笑了,薛寶寶笑著介面道,“卻也不必等到下次,鳳姐姐若是能請到那個蔣玉函來給我們林妹妹唱三天戲,我就代林妹妹原諒鳳姐姐這次”。

“聽說那個蔣玉函唱旦角是京中一絕,一般人兒再也請不到的,妹妹還是老大耳摑子打我算了!”

王熙鳳這話一落,幾個女孩兒都是絕倒。

林黛玉笑過後沒好氣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別把我和那個呆子放到一起說,被人聽到了算什麼?大哥哥,更不行!”

“知道啦知道啦!”

王熙鳳笑著將林黛玉往懷裡摟,“要我說啊,咱們林妹妹,模樣才品那都是其次,這副嘴硬心軟的模樣兒才最招人疼,以後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林妹夫去!”

林黛玉見她竟然還敢打趣她,氣得要捶她。

王熙鳳忙丟開她跑了,林黛玉氣不過,不依不饒地追了去。

探春重重嘆了口氣,“二哥哥,也是,就算不喜襲人了,她畢竟跟他一場,放了回家去就是,何必非要將她送給與自己交好的戲子,實在是——”

她到底沒敢將“太過薄情”四字說出來。

薛寶寶笑道,“那是你們有偏見,要我說,她和蔣玉函,光從容貌上說,她就配不上蔣玉函”。

所以說,有的時候,緣分這個東西不信還真不行,雖然過程不一樣了,襲人還是和蔣玉函湊到了一起。

“先不說蔣玉函其人,戲子畢竟是下九流的行當,襲人又心高氣傲的,連鳳姐姐都敢頂撞,又怎麼甘心俯就一個戲子?”

薛寶寶眨眨眼,“那就不關我們的事啦,她又不是你們家的家生子,如果鐵了心不從,你們家難道還真的能逼死她不成?

再說了,我相信,你們家除了你們那位多情的寶二爺外,根本沒人關心她的去處,了不起也就是不要身契銀子放她回家。

她回家後怎麼活下去,嫁給誰,你們家的太太奶奶們難道還會吃多了閒操心,非要往身上攬個逼人婚嫁的罪名不成?”

探春啞然,打發奴才這樣的事,太太多半是不會出面的,肯定是鳳姐姐操心。

鳳姐姐又豈會管襲人嫁不嫁給一個戲子?

……

……

賈母到底是動了氣,待用過午飯,勉強盡了禮數就要回去。

薛太太苦留不得,只得賠著笑將人送走了。

賈府的人這麼一離開,其他人自然也沒好意思的,也都一一離開。

薛太太免不得唉聲嘆氣地抱怨賈寶玉,道,“寶玉也不小了,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總是做出這些叫人尷尬著惱的事來,偏偏老太太寵著,倒是叫旁人吃盡了掛落”。

薛寶寶笑道,“太太今天總算說了句公道話,以後可不再說寶玉表弟有大造化了吧?”

薛太太卻又改了口風,“那可不一定,聽說有大造化的人,小時候都是與常人不同的,你寶玉表弟可不是正應了這個?”

薛寶寶,“……”

行吧,她媽對賈寶玉的濾鏡絕對有一萬層厚,也就僅次於賈母和王夫人了。

薛寶寶對賈寶玉如何不感興趣,轉移話題道,“今天時候還早,正好我去廚房整治一席吃食,大哥哥到咱們家來,咱們還沒好好吃一頓團圓飯呢!”

薛太太的注意力立即轉移了,忙道,“正是正是,還是我兒想得周到,你去廚房瞧瞧。

我再去你大哥哥的院子轉轉,看看用物和伺候的人還有沒有不妥當的”。

薛寶寶便去了廚房,這幾天薛家宴客,各種食材都有富餘。

這還是和虞信相認後,她給他做的第一次飯,她自然要按著他的口味來,想了想決定做一頓火鍋。

這時候天又冷,一大家子人圍著吃火鍋,熱乎,也熱鬧。

中國人很早就開始吃火鍋了,南宋美食家林洪在《山家清供》裡就明確寫過兩次吃火鍋的經歷,並給火鍋起了個很美的名字——撥霞供。

想象一下,火鍋裡的熱湯突突翻滾,彷彿晴江湧氣雪白的浪頭,僅短短几秒,殷紅的肉片就變作晚霞般的淺緋色,可不是如撥動一片雲霞般?

薛寶寶沒有將涮肉片比作撥緋霞的才氣,但她會調底料,調蘸料,會炮製燙菜呀!

撥霞供以清湯打底,燙菜則會事先加味料醃漬,完全可以不蘸醬直接吃。

但薛寶寶還是更喜歡現代北京涮羊肉的吃法,決定直接用原汁原味的菜品,現燙現吃。

她點了些食材,吩咐送去她的小廚房,然後將素菜瓜果全部換成了空間裡的,開始調製蘸料。

蘸料調製好後,她就取出解牛刀將羊肉、牛肉、豬肉等片成極輕薄的肉片捲起來,一一擺盤放好。

空間出產的蔬菜瓜果不僅品相極佳,也乾淨,隨便沖洗一下切好擺盤就行。

處理好後,薛寶寶備了幾樣爽口的小菜,又特意準備了蜜煎金桔。

薛至簡不喜歡甜食,卻獨愛這一道蜜煎金桔,甜軟可口,又可開胃。

他因著常年坐辦公室,腸胃不好,以前薛寶寶經常給他做,放在特製的玻璃瓶中,讓他隨身攜帶,每次飯前吃上兩顆。

這時候正好金桔當季,不然就算空間裡有,薛寶寶也不敢拿出來。

食材準備好後,薛寶寶又去將前段時間釀的黃酒取了出來。

吃火鍋配黃酒最佳。

黃酒有開胃增加食慾之效,就著火鍋吃還能使湯味更加鮮濃,如果燙著喝,味道更好。

一切準備就緒,時間也差不多了,薛寶寶便吩咐送去薛太太正房的花廳中,將打邊爐燒上。

打邊爐裡的清湯沸騰起來的時候,薛太太等人也先後到了,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圍坐下來。

甄太太首先就讚道,“這個好,一大家子圍著鍋子吃,熱鬧,又不冷”。

薛太太笑道,“老姐姐說得不錯,以我看,今兒我們倒也要學學小戶人家,不必丫頭們伺候,自己涮自己吃,才更有滋味”。

眾人連連贊好,薛太太便招呼大家一起吃。

虞信首先便夾了顆蜜煎金桔,熟悉的味道化入口腔的瞬間,他忍不住紅了眼眶,扭頭朝坐在他斜對面的薛寶寶看去。

薛寶寶也正殷切看向他,見他看了過來,粲然笑了起來,問道,“哥哥,好不好吃?”

虞信眨了眨眼,努力壓抑著眼眶中的酸澀,點頭。

薛寶寶笑得更燦爛了,“好吃,哥哥就多吃點,廚房還有,吃過我給哥哥送些去,每天飯前吃上兩三顆,開胃的”。

虞信又點點頭,啞聲開口,“那就多謝妹妹了”。

薛寶寶笑眯了眼,眯起的眼中星芒點點,閃爍得都是對兄長的思念與敬慕。

虞信不敢再看,垂下頭又夾了顆蜜煎金桔放入口中。

他的妹妹,他終於找到了她,又再一次以兄長的身邊來到了她身邊,真好……

許是火鍋沸騰的熱氣有傳染性,飯桌上的氣氛很熱烈,連林黛玉和甄英蓮都忍不住多喝了幾杯酒。

用過飯後,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喝了清火的茶,見天色不早了,才散了去。

……

……

第二天一早,薛寶寶鮮見地沒有一起來就打拳,提著食盒往虞信的院子而去。

虞信正在院中的前花園裡練刀,見她來了立即收起刀勢,請她去花廳。

薛寶寶只帶了個鶯兒,在花廳坐下後就裝作忘了般道,“呀,我說也給妞妞送些蜜煎金桔的,

鶯兒你先回去安排一下,然後去榮國府跑一趟”。

鶯兒被薛寶寶養得單純又聽話,完全不覺得自己將薛寶寶一個人扔在這有什麼不妥,脆聲應著去了。

虞信一見薛寶寶來了就將帶來的唯一一個小廝遣去了看院門,這時鶯兒一走,花廳中便只剩下兄妹二人。

薛寶寶再也忍不住一頭撲進虞信懷中,哭著叫了聲哥哥。

虞信緊緊摟著她,雙眼通紅。

他這一世六歲就被送到了深山學武,這一學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後,他十八歲,藝成下山,奪了武狀元,進了錦衣衛。

半年後,他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為了那萬一的可能,可能,他的妹妹也來了這個世界,他沒有離開臭名昭著的錦衣衛,而是選擇留下來,竭盡一切地往上爬。

只有爬到高處,他才會有更多的自由,更多的人力物力找到妹妹!

一晃五年過去,他終於找到她了!

直到此刻,她真真切切地被他抱在懷中,他五年來無盡的艱辛、絕望、思念、擔憂才終於走到了終點。

兄妹倆就這樣流著淚相擁,不知過了多久,虞信恍然驚醒,“你不能久留”。

“沒事”。

薛寶寶又緊了緊摟著他腰的雙臂,“哥哥,我好想你”。

我還怕再也見不到你,不能告訴你,我的死,不是你的錯。

虞信被她一聲“好想你”說得又要落淚,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忍住了,啞聲問道,“寶寶,這麼多年,你好不好?”

薛寶寶就簡單將自己轉世重生,又恢復記憶的事說了,又恍然想起,放開虞信,炫耀道,“哥哥,我給你變個魔術!”

她說著學著魔術師作秀的樣子擺了擺手,“看,什麼都沒有吧?”

然後又擺了擺手,手心已出現了一個鮮豔欲滴的桃子,再一擺手,桃子沒了,又多了個芒果、橙子、菜瓜……

虞信猛地睜大了細長的鳳眼,一把抓住她還在不停擺動的右手,不敢置信問道,“是空間?能種植的空間?”

薛寶寶眨眨眼,故作生氣道,“怎麼就非得是空間,不能是我手法高妙麼?”

虞信,“……”

就你那扎針經常把小朋友扎得哇哇大叫的高妙手法?

虞信的目光實在太過一言難盡,薛寶寶心虛了,別過目光,“好啦,是空間,有植物,但是自己種不了東西的空間”。

接下來的時間,薛寶寶就興致勃勃將空間的來龍去脈和空間裡的寶貝仔仔細細向虞信介紹了一遍。

虞信聽得嘖嘖稱奇,又不平道,“我也恢復了前世的記憶,男主標配啊,怎麼我就沒有金手指?”

薛寶寶就哈哈笑著指向他那張美得天怒人怨的臉,“這個還不算?我敢說,你在錦衣衛爬得那麼快,這張臉至少有一半的功勞!”

虞信陰森一笑,“上次這麼說的人,墳頭草已經發了三茬了!”

薛寶寶笑得更歡了,“哈哈哈,哥哥你這麼一笑,更美貌傾城了,妥妥的男顏禍水啊!”

虞信作勢要揍她,薛寶寶趕緊跑,氣喘吁吁笑道,“虞大人饒命!

我趁著去揚州求林姑丈幫忙,騙薛叔買了許多物資,現在都在空間裡藏著呢!

虞大人需要的話,小的願意都孝敬給僉事大人!”

虞信見她依舊是前世活潑沒心計的模樣,知道這麼多年來,她的確像自己說的沒吃什麼苦頭,徹底放了心。

捉住她抱進懷裡,下巴搭上她柔軟的發頂,嘆氣,“寶寶,我覺得像是在做夢,我真的找到你了”。

薛寶寶就擰他,笑問,“疼不疼?不疼,我再用點力”。

虞信笑著嘆氣,薛寶寶又問他這些年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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