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家後,薛太太忍不住和薛寶寶感嘆道,“娘娘也不容易,這大過年的,孃家人還在呢,連口熱乎飯也吃不上,平日還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薛寶寶笑道,“可見當初太太沒有送我進宮待選絕對是明智的。

選不上也就罷了,選上了,我肯定是連賢德妃娘娘也比不上的”。

薛太太也是後怕,“乖兒說得對,幸虧媽當初聽了你的,沒聽你父親和舅舅說什麼送你進宮,和娘娘守望相助的鬼話!

否則我兒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受苦呢,偏偏家裡人就算知道,也什麼忙都幫不上!”

薛寶寶趁機給她洗腦,“誰說不是呢,榮華富貴可不是那麼好得的,皇家的親也不是那麼好攀的。

當初太太沒送我進宮,前些日子又拒了羊夫人,真真是疼我了”。

薛太太情不自禁將她摟進了懷裡摩挲,嘆道,“乖兒說得對,咱們有吃有穿。

你大哥哥更是位高權重的,你哥哥如今也肯上進,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就是最大的福氣!”

薛寶寶連連點頭,“就是就是,太太是有大智慧的”。

薛太太失笑,“什麼大智慧,這些年不是我乖乖兒天天叮囑著,信哥兒在外頭撐著,咱們家的日子可過不了今天這麼好,今兒太后娘娘還親自和我說話了呢!”

薛太太說著又不自覺嘆氣,“賢德妃娘娘容貌才華都是一等一,出身高貴,如今又封了妃,怎麼就不得聖寵呢?

也沒個子嗣傍身,如今都是這般模樣,老了後,還不知道會淪落成什麼樣子呢!”

薛寶寶,“……”

如果按照原著的劇情走,估計賈元春是活不到老了後的。

按虞信的話來說,這大蕭的皇帝根本不愛女色,賈元春長得再好看,他看著也不過就是紅粉骷髏。

否則賈元春也不會在宮中蹉跎那麼久才得以承寵封妃。

且這位皇帝雖說已掌政數年,卻還要事事聽從太上皇的吩咐,憋屈得很。

對太上皇的心腹、且時時要他照拂的四王八公等老牌世家深惡痛絕。

現在迫於所謂的“孝道”納了賈元春,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算了,怎麼可能恩寵?

估計太上皇歸天的那一天,就是四王八公等老牌世家沒落的時候了,原著中的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就是典型代表。

……

……

薛家母女在議論賈元春,賈府中,賈母和賈政也在討論這件事。

賈政還是老樣子,聽說是賈元春懇求,立即書呆子氣發作,正色道,“既是娘娘吩咐,我們自然只有遵旨,將王氏放出來”。

賈母,“……”

她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糟心玩意兒!她就不該叫他來商量!

賈母糟心下襬手示意賈政快滾,命去叫賈寶玉過來。

因著過年,賈寶玉心情很好,一進來就撲進賈母懷中,嘴上抹蜜地討她歡心。

賈母陰鬱了半天的心情終於見了晴,輕輕摩挲著金孫。

其實她根本就沒準備關王氏多久,就算是為了寶玉,她也不可能一直關著王氏。

有一個被關在佛堂禮佛的母親,就算外人猜不到具體原因,她的寶玉又如何能有一個好名聲,說一門好親?

明天就是初二,親戚來往,如果王氏一直不露面,未免惹人口舌,如果要放出來,還不如趁著過年放出來。

不過說到親事——

賈母揉搓著賈寶玉雪白細嫩,別說繭子了,連老皮都沒有的手,“寶玉,祖母將你寶姐姐討回來給你做媳婦好不好?”

賈寶玉一愣,歡喜道,“那寶姐姐就能天天在我們家了!”

賈母失笑,還是小孩子啊!

“那你寶姐姐不但天天能在我們家,還能在瀟湘館跟你一個屋子住著,一個床上睡著!”

當初賈母讓王熙鳳先選,王熙鳳一點沒客氣地選了最好的怡紅院。

賈寶玉第二個選,就選了原本該林黛玉住的瀟湘館。

賈寶玉呆呆笑了起來,忽又反應過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的,我,我有點怕寶姐姐”。

賈母,“……”

賈寶玉見賈母不說話,生怕她不同意,忙又加了一句,“祖母,你以前不是要叫林妹妹嫁給我的嗎?怎麼換成寶姐姐了?”

賈母,“……”

要不是林如海怎麼都不肯鬆口,她又怎麼會考慮到薛家的女兒?

無論虞信再怎麼出息、得聖寵,到底錦衣衛的名聲差了些。

虞信本人也沒什麼好聲名,又只是薛家的義子。

薛家更是商戶人家,又豈能配得上她的金孫?

得虧薛家那個丫頭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否則她再怎麼也不會選到她頭上。

只這樣的話,賈母卻是不會和賈寶玉說的,她的金孫還小,又豈能聽到這些個齷齪事情?

賈母笑著哄道,“怎麼?難道我乖乖兒覺得你寶姐姐不如你林妹妹不成?”

賈寶玉嚇了一跳,忙忙否定。

“那不就成了?你要娶了寶丫頭,那就是信哥兒的小舅子了,就能天天見著信哥兒了。

你不是經常說什麼信哥兒和寶姐兒是一對神仙中人,可惜性子冷了些,你不好時時親近嗎?

等你娶了寶姐兒,你就能時時親近信哥兒了!”

這一世,因為薛寶寶橫插一手,寶黛的愛情還沒發芽,林黛玉就顧自遠離。

後面兩人自然也就沒了原著中“同吃同住”的先天條件培養感情。

此時的賈寶玉雖則還是喜愛林黛玉,卻沒有原著中的痴迷。

聽了只隱隱有些抗拒,卻很快就被虞信吸引去了注意力,雙眼發亮地問道,“老祖宗,我娶了寶姐姐,虞哥哥就會對我另眼相看了?

我瞧著他對蟠表哥十分體貼關照,對璉二哥也十分和氣,只不怎麼理會我,實在是羨慕”。

賈母不悅,那個薛家一大家子都是不識好歹的,寧願去巴著賈璉,也不願結交她的寶玉!

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商戶人家就是上不得檯面!

賈母不好對賈寶玉說這些,重重點頭。

賈寶玉頓時喜笑顏開,一連聲地纏著問賈母什麼時候才能把薛寶寶接過來。

賈母耐心安撫了半天,命丫鬟領賈寶玉去吃果子,叫了王熙鳳過來。

王熙鳳自負身體強健,加上發現有身孕時已經過了三個月了,還趕在了年底忙碌的時候,便沒有臥床靜養,依舊管著這偌大的榮國府。

賈母如今要放王夫人出來,自然要先跟管家奶奶說一聲。

王熙鳳雖然深恨王夫人當初先是拿她當擋箭牌,一點不留情面地帶著人抄了她的屋子,後來自己落實了罪名,還兀自要拉她一起下水。

但賈母說要放王夫人出來,她根本無權反對,遂揚起無懈可擊的笑臉拍手道,“就是該這樣!

姑媽再有錯,也早已知道悔改了,總不能一直住在櫳翠庵,其他不說,娘娘和寶玉的面上可怎麼過得去?

我早就盤算著怎麼跟老祖宗求情,只怕老祖宗疑心我偏袒自己的親姑媽,一直沒敢開口,這下老祖宗自己說了,可不是皆大歡喜?”

賈母人老成精,哪裡不知道她未必是說的真心話,但她要的也只是王熙鳳這個態度罷了,王熙鳳心裡到底怎麼想,她根本不在乎。

賈母得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開始關心王熙鳳的身體,問她需不需要養一段時日,將府裡的事務放一放。

王熙鳳笑道,“我本來想著這年節下,大嫂子不方便,迎春、探春幾個姑娘家總不能迎來送往地招呼親戚,免不得我只能勉強撐一撐。

如今老祖宗放了二太太出來,倒是正好我偷個懶兒,這招呼親戚、去各家拜年的事就交給二太太。

府裡的雜務就交給大嫂子和探春妹子暫時管著,我就專心養胎,也是老祖宗疼這孩子了!”

賈母聽她安排得妥當,便點了頭,怕她多想,又特意給她打了針安心針,“你放心,就算你姑媽放出來了,這個家也還是歸你管,誰都搶不走”。

王熙鳳忍不住回了一句,“老祖宗,我倒是寧願有人幫我當這個家呢!

年前莊子上的租子交上來,才終於叫我手裡見著了錢。

只這個年一過,馬上又得見底,明年一大家子老小的嚼用可還不知道著落在哪兒呢!”

賈母愛喜不愛憂,聽她說了這話,便皺起了眉頭,“咱們這麼大的家業,哪裡就真的淪落到連嚼用都沒錢了?這裡省一抿子,那裡省一抿子的,也儘夠了”。

王熙鳳就捏著帕子遮住嘴角的冷笑,“老祖宗,現在的物價兒可和老祖宗當家那時候不一樣了。

更何況,咱們家現在跟當年的光景也不一樣了。

若是像二太太般當家,這裡偷一點,那裡拿一點,再在外面借個幾百萬的外債,那自是好當的。

只我膽子小,面皮薄,卻是做不出那樣的事的”。

賈母麵皮抽了抽,勉強安慰了幾句,就打發她走了,心裡卻開始盤算要掐著王熙鳳生產、做月子那段時日將薛寶寶迎進門。

到時候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藉機將管家權徹底交給薛寶寶,這個家還是交給寶玉媳婦,她才最放心。

只這樣,事情就要抓緊了,京城裡向來有臘月不定,正月不娶的風俗,等出了正月就遣人去薛府去說!

王熙鳳頂多七月份就要生,中間也只有半年左右的時間。

有點趕了,薛府那邊未必能備齊嫁妝,說不定還會推搪。

畢竟就算是為了姑娘家的體面,也沒有誰家會這麼趕著嫁姑娘的。

但以他們家的門第,以寶玉的人才品貌,薛家肯定不願錯失了這門親事。

到時候,免不得她要親自出面一趟,和姨太太說清楚其中的厲害關係。

姨太太雖則疼鳳哥兒,但涉及到自己的女兒,自然也就顧不上侄女了……

……

……

王夫人被賈母關在櫳翠庵關了幾個月,勒令她每天抄經書、誦經、數米佛,為賈元春和賈寶玉祈福,著實吃了番苦頭。

乍一被放出來,看上去至少老了十歲,本來烏黑的頭髮已經見了不少白霜,連走路都有些佝僂。

賈母只簡單命人去讓王夫人回來,沒通知任何人。

王夫人一聽自己可以回去了,也沒計較沒人沒車來接自己的事,由在櫳翠庵伺候她的兩個粗使婆子扶著一路從大觀園走回了榮禧堂。

不想卻看到了賈政竟然在屋內等著自己,又驚又喜又是委屈,眼淚頓時就湧了出來。

賈政蹙眉,“哭什麼?難道讓你去櫳翠庵祈福委屈你了?”

王夫人一愣,賈政根本沒等她回答,不耐開口,“這次若不是娘娘親自求情,定不會這般輕易就放了你出來!

以後你就乖乖待在家中,伺候伺候老太太,再為娘娘和寶玉多念念經。

其他都不必你多管,再敢像之前般肆意妄為,我定不會輕饒!”

賈政說著甩手就走,根本沒多看眼淚流了滿臉的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又是驚又是怒又是憤恨,賈政一走就忍不住撲到床上大聲嚎啕起來。

伺候她回來的兩個粗使婆子乾巴巴地勸了兩句,換了個眼色,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們跟著去櫳翠庵伺候王夫人,連庵門都不能出,幾個月都沒見家人,還沒多少銀錢,自然也是滿肚子的怨言。

本來以為王夫人被放回來了,她們也就熬到頭了,沒想到回來卻是這個光景。

連個車都沒派,二老爺還劈頭蓋臉一頓罵,甚至連這屋子裡也被搬了個一乾二淨。

除了些粗重的傢俱和兩床被子,連個喝水的茶壺都沒留下。

她們跟著這樣的王夫人還有什麼前途?

眼看著王夫人還不知道哭到什麼時候,這大過年的,她們還是先回家過年團聚來得實在。

王夫人哭了許久,哭得又累又餓又渴,下意識喊人,不想喊了半天都沒人應。

她只得艱難爬起來,出門去看,站在院子裡喊了半天也不見有人應。

她實在渴得很了,就想著先自己倒杯茶喝一喝,不想往常桌子上隨時都會擺著的熱茶竟是不見了,甚至連茶壺都不見了。

王夫人有點呆,有一瞬間,她甚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後,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什麼,慌張向四周看去。

果然,屋子裡空蕩蕩的,多寶閣裡的擺件、桌子、高几上的名貴花木、梳妝檯上的妝奩……

不見了!

全都不見了!

王夫人瘋了般將梳妝檯的抽屜開啟,又開啟衣櫥、箱籠。

不見了!

全都不見了!

連她平日的衣裳都不見了!

肯定是王熙鳳!

是她!

她向來是個有仇必報的,又最是心黑手辣,她抄了她的屋子,她自然也要抄了她的!還要抄得更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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