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妻子投了鉅額意外人身保險,僱了個貨車司機做殺手。

一切準備就緒後,就像去一次普通的郊遊似的,黃渡前往。

幾年前,一對小情侶在格桑花叢中嬉戲,互相訴說愛意。

幾年後,老夫妻在格桑花叢中沉默,互相看著彼此。

半晌,李欣然終於開口了。

“我愛你。”

“……”黃渡沉默。

李欣然垂下眼簾,眼淚懸在睫毛上,聲音細小如蚊,抽泣著。

“我懷孕了。”

聽到這幾個字,黃渡的內心有一絲觸動,但很快被澆滅了。

長期和荊棘玫瑰共處一室,李欣然的神經組織或多或少的受到影響。

黃渡不敢想象,肚子裡懷的怎樣的怪胎。

“……”

他依然什麼都沒說。

李欣然面如死灰,名為現實的針刺穿了心臟。

丟了魂一樣,她跌跌撞撞的走出花叢,來到國道上。

隨後,被疾馳的貨車撞飛了。

貨車揚長而去,被僱的殺手鴨舌帽男順利完成任務。

身體被碾壓得支離破碎,眼淚伴隨血液流淌,皮肉開綻骨骼斷裂,腹部胎兒刺激蠕動。

如破舊的布娃娃,等待人肆意玩弄。

她還有一口氣,朝著漸漸走近的黃渡伸出了求救的手。

“救……救……我……”

黃渡冷冷的看著她。

“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為什麼就這樣看著我?”

“快動一下啊?”

看到黃渡出現在眼前,千言萬語湧上喉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只能瞪大眼睛,任憑眼淚流淌……

黃渡高高舉起了砍刀,那刀上閃爍的白光,比三九天都要寒冷。

咔嚓——

手起刀落,鮮血四濺。

……

再後來……

涅槃市電視臺播報一條新聞,夫妻吵架後妻子獨自一人去野外,結果慘遭車禍,而後被野獸襲擊,等救援隊趕去現場,只發現部分遺體……

當然,這種訊息不過是人們的飯後談資,連記憶都沒有,就淹沒在網際網路的熱潮中。

……

黃渡獲得了一大筆鉅額賠償款,榨乾李欣然最後一點價值。

“你以為,殺掉李欣然一切就結束了嗎!並沒有!”

張摘星盯著眼前的怪物,往前走了一大步。

“一切,僅僅是開始!”

“你被荊棘玫瑰影響了,開始出現幻象,在母株高濃度花香的影響下,其他人也拉到你的噩夢中去了!”

不得不承認,黃渡失去妻子後,過了一段頹廢的時光,總是暗暗懊悔,如果她沒有發現,會不會隱瞞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竟然在家裡看到了李欣然!

起初,他以為是冤魂復仇,嚇得魂不守舍。

沒有任何異常,李欣然平靜的過日子,冰冷的房間裡逐漸有了生人的氣息。

桌子上永遠有可口的食物,房間總是乾乾淨淨,生意也被照顧得井井有條。

她,好似活了過來,重新回到他的生命中。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上了“癮”。

黃渡苦笑,看來,【災星:荊棘玫瑰】終於對他下手了。

這是荊棘玫瑰為他編織的美好幻景。

母株的香氣可以讓幻象聚現化,溢位的芬芳影響著他,乃至附近的人。

漸漸的,鄰里鄰外也看見了李欣然。

他們只知道李欣然腦子不好使,懷孩子總是懷不上,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曾經失蹤一次,又被找回來。

後來,幻象與現實交錯,導致黃渡神經錯亂。

有時候覺得殺死了自已的妻子,有時候又覺得不可能,到底發生了什麼,完全不記得。

他開始暴躁易怒,大發脾氣,時而覺得李欣然就是個玩偶,時而覺得她是來複仇的。

他所期盼的平靜生活,在眼裡變了滋味,就好似充滿危機的溫柔鄉,等待他放鬆警惕,再一起報復。

花香,在攻擊他的神經。

他想甩開她,可卻形影不離。

他試過很多辦法,包括汙衊,潑髒水,找律師,告法庭,希望能徹底斷掉夫妻之實,可是李欣然卻堅持不離開。

她,總是讓黃渡想起滿是鮮血的一天,又總是讓他回想起平日生活的點滴。

糾結,不安,惶恐,懦弱,複雜的情感在心中攪成漿糊。

他承認,自已卑鄙到了極點。

直到,多米諾骨牌被推到,攔都攔不住。

最初,他找到了普通的實習律師張摘星,諮詢一點法律問題。

可後來越想越覺得麻煩,乾脆舊日重現,操縱著變成傀儡的鴨舌帽男繼續充當大貨車司機,一頭撞向妻子李欣然。

儘管,他知道這是徒勞的,李欣然不會死,不久之後又會活潑亂跳的出現在面前。

可那時,張摘星毅然決然的救下了李欣然。

隨後,雙魚組出現了,儘管都是便裝出行,但立刻被長期與災星收容者打交道的黃渡認了出來。

那一刻,他意識到,雙魚組盯上了自已,留給荊棘玫瑰的時間不多了。

本想張摘星也變成傀儡,然後威脅江曦,可是失敗了。

萬萬沒想到,張摘星也是個災星收容者,能力未知。

……

“你是不是覺得,凡是能看見李欣然的,意味著已經聞到了花香,進入荊棘玫瑰的攻擊範圍,成為被操控的潛在人員?”

幻境之中,張摘星站在血色的玫瑰中微笑著。

“你這麼想可就大錯特錯了。”

“我在你的幻境中,也可以影響你,是不是意味著,我已經接近了荊棘玫瑰的精神控制中心?”

他歪著腦袋,笑眯眯的握緊了手中的大砍刀。

母株力量自然巨大,李欣然的存在,證明幻象可以多人連線,還可以主動編織有邏輯的夢。

這是優點,自然也是缺點。

那麼,打破名為“李欣然”的連線終端,實則破壞控制神經,黃渡就能體會到反噬的痛苦!

“你特碼要做什麼?!”

“當然是打碎噩夢!讓我看看你醜陋的一面!”

張摘星一把掏出李欣然的頭顱,用力揮舞砍刀,斬斷了頭顱上連線的纏繞的荊棘!

他小心翼翼的捧著沉睡的臉龐,手指纏過髮絲,溫柔的抵在額頭上,輕聲細語道。

“安息吧,李欣然。”

她期待的愛意的吻,永遠都得不到了,但好似解脫似的,露出欣慰的微笑。

她永遠不會原諒黃渡,但人死魂消,只能留給活人唏噓罷了。

漸漸的,李欣然的頭顱化作漫天飛舞的格桑花瓣,洋洋灑灑飄向天空,彷彿是自由的蝴蝶,盡情的飛舞。

……

“她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啊——”

黃渡撲倒在地,想要抓住那些花瓣,可是終究,什麼都抓不到……

“你特麼幹了什麼!”

他驚恐地抓著泥土,無數冤魂在耳邊催命,肆意操縱的玫瑰變成武器,花瓣如刀割在身上。

李欣然消失了,幻境陷入極其不穩定的狀態。

噩夢,該醒過來了。

該面對血淋淋的事實了。

“啊……我想起來了……全部……”

黃渡猛然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張摘星,露出苦澀的微笑。

咔嚓——

如同被打碎的鏡子,幻境裂開了。

張摘星覺得有一股力量在把自已往外拽,頓時感覺頭暈目眩。

恍惚之中,他看見黃渡瘦骨嶙峋的臉上,一滴眼淚悄然落下。

不知是悔恨還是恐懼。

“我沒有機會了,我沒有機會了……我已經走到了絕路……”

黃渡神經病似的碎碎念著,顫抖的雙手卡向自已的脖子,逐漸收緊。

如此的決絕,不給自已後路,掐得眼淚鼻涕橫流。

“自從撿到那個災星後,我就不再是人類——”

黃渡如夢初醒,漸漸的,眼睛裡蒙上一層白霧,再也沒有作為人的生機。

“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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