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虛假

柳白玉一掌將蜘蛛妖從宋三萬身邊震開，正準備再次出手時，宋三萬和另一道聲音同時開口：

“別殺它！”

柳白玉收回手，看向宋三萬。

宋三萬卻看向門口，另一個聲音的主人。

王豪業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咽口唾沫潤潤嗓子後，艱難道：“您高抬貴手，放過它吧。”

宋三萬眼神一厲：“放過它之後呢，繼續給你當賺錢的工具？”

王豪業聞言一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宋三萬摘掉臉上的兔皮面具，妖力化作的兔耳隨之消失。

柳白玉在背後雪白的兔耳消散，眼中似乎生出幾絲遺憾，但那縷情緒極淡，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豪業看到熟悉的五官後，面上的沉穩徹底崩盤。

他指著宋三萬，手指因過度激動而有些顫抖：“你……你是那天的！”

宋三萬沒有理睬他震驚的目光，看了一眼蜘蛛妖，冷聲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王豪業忽然笑了一聲。

他眼神變得癲狂起來，緊緊盯著宋三萬，笑容逐漸擴大。

“我做錯什麼了？蛛蛛只吃妖怪，我們兩個是在為民除害啊！”

宋三萬不言，只是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我給它飯吃，它幫我帶來客人，這難道違法了嗎！？”

王豪業越說越激動，他幾近瘋狂地笑著，瞳孔縮小，一步一步靠近宋三萬。

兩人身份陡然轉換，被逼問者氣勢反而高漲，儼然變成逼問者。

宋三萬如一棵勁松，筆直站在原地，沒有被對方氣勢壓倒。

二人距離越來越近，柳白玉一揮手，王豪業的腿被定在原地，無法再向前挪動。

宋三萬聲音淡淡，一字一句卻異常清晰地傳入王豪業耳朵：“那蛛蛛呢？你問過它願不願意嗎？”

王豪業怔住。

他彷彿木偶般，僵硬地扭頭，看向蜷縮在牆角的大蜘蛛。

蜘蛛妖從嗓子深處發出幾個嘶啞而扭曲的音節，雖然模糊不清，但是在場幾人還是聽懂了。

“……爸……開心……”

它是願意的。

但不是因為王豪業口中的理由。

等價交換，勞動報酬什麼的，心智不足的蛛蛛怎麼會懂。

它是為了王豪業能夠開心，所以才心甘情願。

“它，它懂什麼。”

王豪業囁嚅半天，最終擠出這樣一句話。

像是狡辯，又像是在欺騙說服自已惴惴不安的良心。

“是啊，它不懂。”宋三萬看向蛛蛛的眼神帶著悲憫，“它不懂你的那些蠅營狗苟，它只知道你開不開心。”

“人類多麼狡猾啊，僅用一張赤裸的臉便將所有情緒展露無遺，嘴角向上彎起，便是高興；皺起眉頭，便是苦惱。

它連自已是否痛苦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人類那張臉上的情感也有可能是虛假的。”

聽著宋三萬的話，柳白玉不禁側目，似乎在思考什麼。

但是被金錢和利慾燻黑的心，往往是最固執的。

王豪業擠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聲音帶著痛苦：“我，我這些年來，對蛛蛛有愧啊……”

說罷，他眼神中飽含期盼地看著宋三萬：“求求你們留下它吧，我要贖罪，我要補償它。”

見此情景，宋三萬險些嗤笑出聲。

她剛剛說過虛假的情感，這便看到了。

若不是那雙期盼的眼中閃著對金錢的渴求，她當真要相信這個人天衣無縫的表演了。

“很遺憾，蛛蛛的去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

宋三萬不願再與他多言。

她能聽到，有一隊雜亂卻氣勢洶洶的腳步聲在靠近。

“靈異事件監督局，所有無關人員都退後！”

唐米為首，衝進房間，身後跟著一眾穿著黑西裝的墨鏡道士。

她掏出靈監局證件，向著空氣飛快展示了一下，隨即收回口袋。

宋三萬見她這副假模假式的樣子，不由得想笑。

唐米雖然平日裡不正經，但是耍起官威倒是很有靈監局一貫的風格。

她掃視一眼宋三萬的柳白玉，並沒有打招呼，裝作不認識兩人的樣子。

王豪業看見靈監局的人之後，卻好似見到靠山一般。

他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便兩步跪倒在唐米腳邊，方才懺悔的表情此刻已經被諂媚所取代：“領導，你幫幫我啊領導，她們要搶走013號實驗體！”

在王豪業的概念中，靈監局是和他站在統一戰線的夥伴。

此前蛛蛛暴走，殺掉一個人類的事，就是靈監局幫忙壓下來的。因此，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次靈監局也是來幫自已的。

唐米哪裡會給他這個面子。

她一腳踹翻王豪業，滿臉憎惡，卻還是忍住沒有爆粗口。

工作時間，有不少正式工在後面看著呢。

唐米公事公辦道：“靈監局接到舉報，有人豢養妖物，謀殺無辜人類，這些事你可知情？”

王豪業跌坐在地，抬頭怔怔地看著唐米。

這張臉他認識，是那天和宋三萬一起來酒吧試探情況的女孩。

怎麼回事？

靈監局反水了？

王豪業抱有一絲幻想，祈禱唐米只是年輕，不知道背後的淵源。

他手腳並用，爬到一個黑西裝道士腳下，臉上堆起笑容，諂媚地抓住他的褲腳：“領導，你們不認識我了嗎，咱們不是有合作來著嗎？”

誰知，“合作”這兩個字好似點燃了引線一般，黑西裝道士臉色黑如鍋底，瞬間爆炸。

“什麼合作！？休想給自已脫罪！”

諂媚的笑容凝固在王豪業臉上。

他帶著最後一絲希冀，小心翼翼地詢問：“是不是搞錯了，之前和我對接的是張——”

“閉嘴！”

不等王豪業說出張隊長的名字，一張黃紙符籙忽然封死他的嘴巴。

“唔唔，唔唔唔？”

王豪業掙扎著，似乎不明白自已為何會落入這等地步。

有道是當局者迷，自以為掌控全域性的王豪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已只是靈監局手中一顆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饒是不涉世事的宋三萬都看懂了。

靈監局謊稱合作，實則只想利用王豪業來控制蛛蛛。

蛛蛛惹出事故後，靈監局還不捨得丟棄這枚棋子，幫他掩蓋過去，找了蘇夭兒當替罪羊。

可惜，宋三萬和柳白玉的插手徹底打亂了靈監局的計劃。

她們將蜘蛛妖深埋於陰暗土壤的罪狀曝光於白日之下，靈監局若是不想惹得一身騷，敗壞名聲，只能決然斬斷這塊連線在自已身上的腐肉，然後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將蜘蛛妖緝拿歸案。

只是沒想到，無意牽扯其中的唐米成為了緝拿蜘蛛妖的領頭人。

“動手。”

唐米打了個手勢，黑西裝道士魚貫而出，將蜘蛛妖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