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棕宸幾乎是被兩個男人一同押到了一張圓桌前。
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後,根本沒有逃跑的餘地。
大聲呼救似乎也沒什麼用,那個酒保自剛剛起就一直注視著這裡的狀況,但始終掛著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
而其他顧客,好像早就對這塊區域避之不及。
圓桌上出奇的乾淨,完全不同於別桌的雜亂。
桌上僅擺放著幾個酒杯,一疊尺寸僅有卡片大小的紙,兩支記號筆,還有剛剛被放回桌上的左輪手槍。
紙和筆在隔離區雖然談不上罕見,但對其的使用有著嚴格的限制。看到那麼多紙,楊棕宸還是有些吃驚的。
正對著他的方向坐著另一箇中年男人,他的臉上也很乾淨,戴著一副眼鏡,渾身散發著完全不同於其他二人的獨特氣質。
“你妹妹剛剛的意思……”男人開口了,沉厚的低音,“是在挑釁?”
楊棕宸沒有急著回答,他在思考著一系列完整的應對措施。
“別跟他廢話了,季銳。”瘦高男人仍嬉皮笑臉,“趕緊殺掉他,好早點去吃頓夜宵。”
楊棕宸聞言心頭一震,但他仍剋制著不把負面情緒表現在臉上。這些人應該確實和“厄輿”有關。
“是啊。”那個壯漢也附和道,“不要節外生枝了。”
名為“季銳”的男人在思考著什麼,楊棕宸也同樣在繼續思索著對策。
季銳忽然抬起頭,對著楊棕宸露出了一個微笑,嘴角彎出了一個驚人的弧度。
那幾乎已經不算是人類能完成的動作了,一股寒意滲透全身。
“玩一局吧?”季銳看著楊棕宸,明確地表示了詢問的物件。
季銳的笑容像是直視著他的靈魂,胸腔內有什麼東西在戰慄。
顱內的昏厥感再度傳來,這次相較於上次,顯得微弱但持久。
自從接近酒館吧檯便不時出現的不適感,現在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只是強度的確遠不及上次。
造成這種感覺的源頭並非是對面那個男人露出的驚悚笑容,楊棕宸可以肯定這點。
因為那個笑容僅僅是恐怖罷了。
那麼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影響著自己的神智呢?
楊棕宸極力剋制著漸趨急促的呼吸,既然只需要撐一個多小時,那麼…無所謂了?
嗡嗡,嗡嗡,嗡嗡。
耳鳴聲已經侵佔了他的聽覺,周遭的事物再度變得詭怪起來。
他感受到了活躍的,紅色的,流動著的液體,源自左輪手槍的輪盤。
這傳遞著何種資訊呢?
他感知的物質似乎受自身的意志影響,他開始暗中嘗試著某種形式的操控。
終於,那種怪異的汙染伴隨著異常的表現方式擴散到了手槍輪盤之外,以視覺的形式呈現了出來。
頃刻間,人體的輪廓隱約可見。
楊棕宸忽然抬起頭,他咧著嘴,回以一個更加瘋狂的笑容。
三個男人顯然被他的反應嚇到了,但他們還來不及回應,楊棕宸便舉起桌上已上膛的手槍,對著自己的腦門扣動了扳機。
只聽見清脆的“咔”聲,並沒有子彈射出。
楊棕宸自己都被自己的這個舉動嚇到了。剛剛的一瞬間,好像自己被什麼東西操控著完成了這個瘋狂的舉動,這麼做並非自己的本意,他的心臟因為受驚而劇烈地跳動著。
但這個舉動確實起到了一定的威懾作用,而且樹立了一個瘋子的形象。楊棕宸完全不知道“厄輿”本人是何種形象,但如果照現在這樣發展下去,似乎並不是件壞事。
但剛剛的事情似乎證明,由於那種古怪的影響,自己的精神已經在失控邊緣徘徊了。
無論如何,計劃還在進行,他得繼續扮演下去。
“啊哈哈哈哈哈。”楊棕宸故意發出癲狂的笑聲,“既然你們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麼今後的訂單,就全部取消好了。”
季銳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他皺眉:“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哈哈哈哈哈。”楊棕宸笑得更加放肆,他想了想,接著道:“運貨訂單啊,哈哈哈哈哈。”
“你瘋瘋癲癲地說什麼呢?啊?”壯漢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
壯漢的反應的確有些出乎意料,不過沒有關係。
楊棕宸再度看了一眼時鐘,接近晚十一點,距離第二天的零點還有一個小時左右。
到時候,即便自己暴露,也能借助著“回溯”全身而退。
“玩一局吧。”楊棕宸忽然收斂了笑意,並轉移了話題。“既然你們用這麼特別的方式邀請了我,那麼我就以損失一位新客戶的代價,陪你們再玩一局咯。”
“你是‘厄輿’先生?”
瘦高男人終於低聲問出了楊棕宸期望聽到的問題。
“不可能。”壯漢搖頭,“就這個小鬼?不可能。”
這意味著這三個人確實和自己猜測的一樣,並沒有見過“厄輿”本人,那麼計劃可以順利繼續。
“玩還是不玩呢?”
楊棕宸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並繼續故作詭怪地問道,他持續地給自己營造神秘感,讓對方始終對自己有所顧慮。
瘦高男人正在和壯漢竊竊私語著什麼,而季銳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酒,依舊皺著眉頭。
對方雖然表現出了癲狂般的無畏,但自己沒辦法確保對方是否真的對自己沒有任何威脅,季銳想。
雖然荒唐,但這個男孩似乎真的用某種令人無語的方式唬住了自己。
“好啊。”季銳再次露出了那個瘮人的笑容,並從那疊紙裡取出了兩張,將其中一張送到了楊棕宸的面前,“我並不相信厄輿先生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但我並不知道你這樣演戲的目的,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哈哈哈,對你們這種角色,我沒必要費力證明自己的身份。”楊棕宸也學著對方,表現出一副輕蔑的樣子,“總之你們令我很失望就是了,快點開始吧。”
季銳冷笑,把筆遞給楊棕宸:
“既然你自稱‘厄輿’,想必也清楚遊戲規則了吧。”
楊棕宸遲疑了,他並不清楚遊戲規則,但既然已經自稱“厄輿”,他又不得不裝下去。
安妮提到過對方的“法則”,而法則一詞,出現在名為“猜忌”的電腦遊戲裡。
當安妮提起輪盤賭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想到了這款遊戲。設定死亡數字並投擲骰子的操作,確實和拿著只有一發子彈的左輪手槍的感覺是一致的。
既然如此,季銳所說的“遊戲”,在規則上是不是僅僅把“懲罰環節”替換成了輪盤賭的形式呢?
但這三個男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沉迷於電腦遊戲的人,他們真的會把這個文字對戰遊戲改編成現實中的賭博遊戲嗎?
“沒記錯的話,你好像自稱自己是這款遊戲的發明者吧?”
季銳笑,開啟筆蓋,開始在紙上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