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已經有微光出現,黑夜總是這麼短暫。

她確實需要避開陽光……

唐朱顏正色道:“你是要留在這裡?還是回去?”

齊晨卸下他身後的揹包,低頭在裡面翻找著。

“當然是留在這。”他毫不猶豫。

“好。”唐朱顏點頭,她開始覺得自已有點囉嗦了。

走還是留這個問題,她問過多少次了。

何必這麼關心。

齊晨還在埋頭翻找。

唐朱顏眼裡閃過幾分不太明顯的嘲弄,走至他身旁:“那祝你在這裡玩得愉快。”

一枚小小的定位器粘在他的衣服後領上。

順便幫她試探一下這裡的異常,也算發揮他最後的價值,不是嗎?

齊晨終於在包裡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拿出一對儀器,自已留下一個,遞給唐朱顏一個:“可顯示對方的位置,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關掉。”

唐朱顏沉默,半晌語氣略顯複雜地拒絕:“不需要。”

齊晨心頭一緊:“你不會要拋棄我吧?”

“不會。”只要他還活著。

齊晨才放下心來:“既然你不要,我們到時候怎麼見?”

她環視一圈:“午夜,在青冥村教堂碰頭。”

齊晨點頭,突然道:“你不是要跟蹤那個白……一舟,如果你信任我,把定位器給我,我幫你找?”

唐朱顏思索片刻,把定位器交給他。

白一舟很久沒有移動了,他九成是已經發現這個定位器,給不給齊晨,似乎已經無所謂了。

齊晨心裡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不想唐朱顏乾脆利落地把看上去挺重要的東西交給他。

他恍惚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一種名為“被信任”的喜悅不受控制地心裡某個角落悄悄冒出頭。

於是他露出一個溫暖又陽光的微笑:“保證完成任務。”

青年站在那裡,宛若拂曉時分一棵松柏,鬱鬱蔥蔥,青翠欲滴,縱然眉宇間些許疲憊,也難掩其蓬勃朝氣。

唐朱顏淡然看著他向村子裡走去的筆直背影,手撫摸上腰間的槍,猶豫了幾分。

“齊晨。”

齊晨聞聲,回頭,眼前被遞上一把槍。

他眨眨眼:“給我嗎?可是,我不會用……”

唐朱顏拿回槍,放慢動作上了一次膛:“看明白了?”

齊晨愣愣點頭:“明白了!”

唐朱顏站至他身後,覆上他的手,讓他正確的握住手槍。

她垂眸,黝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緒,扶著齊晨的手讓他手裡的槍對準前方。

齊晨屏息,對方身上清冽的氣息繚繞鼻尖,他的心“砰砰”直跳,幾乎要跳出胸膛。

她的食指蓋在他的上面,微微用力。

“砰。”

當然沒有開槍,她無聲地比了個口型。

“明白了嗎?”

齊晨繃直嘴角:“明白。”

那枚無聲的子彈在空氣中毫無軌跡地飛行,最後射入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令他幾乎要察覺不到自已的心跳。

“只有三發子彈,”唐朱顏鬆手,“別打頭,打軀幹,省著點用。”

“好。”他點頭,腦袋像被纏了幾層輕如薄絲的紗,一時間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走吧。”

他緊握手槍,邁了兩步,忽而又轉過身來,鄭重其事道:“唐朱顏,謝謝。”

唐朱顏臉上沒有表情,她淡淡“嗯”了聲,走進反方向的黑暗裡。

在齊晨看不見的地方,她曲指,略微彈了一下自已的腦門。

真是……美色誤人。

齊晨小心翼翼地將手槍藏至衣服內側。

手上似乎還停留著對方微涼的觸感。

他垂眸盯著手裡的定位器,眉眼卻不自覺地彎起一個弧度,暴露了主人此時心情不錯。

為什麼不錯?

他……答不上來……

大概也許是出於被信任、被接納的感動吧。

齊晨找了個理由敷衍自已,然後將注意力移回定位器上。

每走一步,天色便亮一分。

只是奇怪的是,目前為止一個人都沒見到,戶戶緊關大門。

按儀器顯示,目標就在下個轉角之後。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牆角,悄悄探出半個腦袋出去觀察。

沒人。

開闊的地帶,唯有一口井格外顯眼。

他皺眉,暗中握緊了那把槍,慢慢走出去。

齊晨低頭又抬頭,反反覆覆確認數次之後,終於確認了白一舟的位置。

在井裡。

他探頭從井口向下望,井底漆黑,水像凝固了一樣,水面沒有一點波瀾。

吸血鬼不會淹死嗎?

他思考著白一舟在井底的可能性。

突然間,他感覺到背後一陣不同尋常的微風!

齊晨迅速轉身,與此同時,一隻手往他肩上一拍。

面前是一位年輕的女孩。

頭髮挽在後腦,臉龐白嫩可愛,笑起來眼睛彎彎,身著黑白色的連衣裙——正是這個季節流行的款式,齊晨在外面的大街上見許多女孩穿過同款。

看起來是個普通的,友好的人。

齊晨首先朝她笑了笑:“你好。”

他不動聲色地向前走兩步,離那口井遠了些。

女孩回以微笑:“你好!你是外地的嗎?怎麼進的我們村?迷路了嗎?”

齊晨順著她的話道:“沒錯,我是來周圍爬山的,不小心迷失了道路,看見有村子就進來了。”

頓了頓,又道:“我看你們村子好安靜,我貿然進來,沒打擾你們吧?”

女孩又一笑:“怎麼會呢?你女朋友呢?”

“女朋友?”齊晨口袋裡握著槍的手緊了緊,臉上一副茫然的表情,“什麼女朋友?”

“哎呀……”女孩看上去頗為尷尬,聲音越來越小,“是我誤會啦!我看你臉上有幾道抓痕,還以為是你女朋友……”

齊晨摸了摸臉上唐朱顏之前留下的傷痕,微微腫起,有些刺痛。

他不知想起什麼,眼中是溫和的笑意,對女孩解釋道:“是野貓。”

藏在口袋裡的手一直握緊槍沒有松。

正常人會認為情侶會在臉上留下傷痕嗎?

齊晨很好地掩飾住內心的狐疑。

女孩自顧自地又說起話來:“你剛剛站在井邊,一定是渴了吧!去我家裡歇一歇吧!昨夜雨下得不小,山路又不好走,我看你最近是出不去了,等幾天再走吧!”

女孩絮絮叨叨地說,齊晨安靜地聽著,唇邊掛著溫暖的笑容,最後說一句:“好。”

接受了她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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