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青冥
唐朱顏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眉頭，手中的定位器提示她白一舟離他們已經有一截距離。
那人無緣無故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她思索片刻，決定繼續去跟著白一舟。
至於齊晨……
青年眼下一片烏黑，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顯然令他疲憊。
唐朱顏對他說：“你先回去，我還有事要辦。”
齊晨精神一振，立馬說：“是有什麼線索了嗎？我跟著你！”
她看過去，見烏黑的眼圈也掩不住他眼裡的躍躍欲試，心中充斥著不理解。
“沒有線索。”她給這個興奮的青年澆了一盆冷水。
然而這盆冷水並沒有澆滅齊晨跟著她的主意。
他“哦”了一聲，卻沒有離去的意思。
唐朱顏手心裡傳遞著定位器外殼冰涼的觸感，她一邊看著白一舟的動向，一邊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理由呢？”
“理由？”齊晨皺眉，苦思冥想了一番，“你一個人……”
話說一半轉了話頭：“深更半夜，我一個人回去太危險了。”
他一本正經道：“外面還有吸血鬼。”
唐朱顏邁步向前走，齊晨緊跟其後。
她突然說道：“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嗎？”
齊晨不解：“去哪？”
“找另一個吸血鬼，”她帶著惡趣味，“跟著我，接下來你要和兩個吸血鬼相處了。”
不出意外地看到齊晨臉上閃過一絲拙劣的理由被戳破的尷尬，唐朱顏心中閃過一絲愉悅。
帶著他似乎也不錯，最起碼危機時刻有一個儲備糧。
目前已發現的實驗室有三個出口，電梯算一個。
白一舟顯然不是從電梯出去的。
他們穿過半個實驗區，走到另一個出口前。
唐朱顏比對著定位器裡記錄的軌跡：“他是從這邊出去的。”
頓了頓，接著道：“但不是這個出口。”
更不可能是另一個斜對角的出口。
抬眼環視四周，定然是有什麼被他們忽略的地方。
齊晨也在觀察，他的眉頭輕輕皺起，眼底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這裡是實驗C區，但是沒有什麼實驗室。
這裡是數不清的牢籠。
數道鐵欄杆從天花板延伸到地板，將被關押的生物的活動空間壓縮在靠牆的拐角，欄杆下方還留了一扇巴掌大的小窗，不禁讓人聯想到當初被關押在這裡的……人毫無隱私，苟延殘喘的景象。
一具具白骨或仰或趴陳屍牢中，長期暴露在空氣中的骨頭已經氧化泛黃，甚至到死他們都不是自由的。
他剋制住心中的怒意，餘光看見唐朱顏往其中一個牢房走。
唐朱顏走進了最裡間的一個牢房。
肉眼可見的，這裡的欄杆更粗、更密，當初一定關押了重要的人物。
她仔細比對軌跡，確認白一舟就是從這裡“穿牆”出去的。
作為一個擁有實體的鬼，他還沒有這種本事。
身後腳步聲由遠及近，將她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踩在瓷磚上的腳步聲略顯沉悶，唐朱顏耳朵一動，聽出了一道略顯奇怪的聲響。
還沒等齊晨站穩，便聽到唐朱顏對他說：“剛剛那個路線，你再走一遍。”
齊晨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乖乖地退回去重新又走了一遍。
“這樣？”
他回望唐朱顏，目帶疑惑。
唐朱顏點點頭，她向前走兩步，蹲下身，手指扣住瓷磚的邊緣，一抬手，鬆動的瓷磚就被翹了起來。
瓷磚下的泥土不翼而飛，留下一個深近兩米的洞口。
唐朱顏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雙腳陷入鬆軟的土中。
她順著長長的甬道向前剛走兩步，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回頭，齊晨摔倒在地上，此時正在艱難地站起來。
唐朱顏彎了彎嘴角，伸出一隻手扶他起來。
臉頰與雙手火辣辣的疼，齊晨生怕跟丟，顧不上這些，急忙抬頭——
朦朧的黑夜裡，眼前一隻瑩白修長的手。
他短暫地呆滯了一瞬，才明白原來她是想扶他。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把手放上去，借一把力站起來。
手掌接觸的瞬間，感官似被無限的放大，他能夠感覺到對方的手乾燥、微涼，手心處有一層薄薄的繭，觸感有些粗糙，卻十分……好摸。
齊晨手指微動，打斷了自已的胡思亂想。他儘量自然地將手抽回去，悄悄背到身後：“走吧。”
唐朱顏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狹窄的甬道容不下二人並肩，兩人便一前一後向前走。
一開始空氣還是乾燥的，越向前，溼潤的土腥氣混合著微酸的青草味縈繞在鼻間，腳下的泥土也越發軟爛。
終於，逼仄狹窄的甬道有了盡頭，一腳踏出，見明月高懸，小雨綿綿。
唐朱顏仰頭，細密的雨滴落在臉上，她眯了眯眼睛。
月亮周身盤旋著一圈似有若無的黑雲，令它時隱時現，透過那層黑雲，皎潔的光線染上了一層詭異的薄紅。
她下意識握緊纏在腰間的武器。
冰冷的金屬給予她安全感。
四周低矮的房屋稀稀疏疏排列，門窗緊閉，安靜的彷彿進入異次元。
唐朱顏有一種被偷窺的強烈直覺。
除了站在一旁的齊晨，她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個活物。
房屋間黝黑的窗戶像巨獸的眼睛，沉默又邪惡。
“你要找的人呢？”
她回過神，沒有動，問了一句：“這裡是什麼地方？”
齊晨把手機遞給她：“是我們上次去的山附近一個小村莊。”
唐朱顏接過手機，那座山、這個村莊和之前的酒店都相距不遠。
手機上的地圖顯示著“青冥”二字，正是這座村莊的名字。
“你知道這裡嗎？”
齊晨搖頭，拿回手機，飛速開啟搜尋引擎檢索一番，終於在某個角落發現一條不起眼的新聞。
“慶祝青冥村第十五屆祭祀活動圓滿成功？”
齊晨翻動這篇簡短的新聞稿，並沒有提及祭祀的具體地點、人物和內容，但是時間被記錄下來——五年前的九月十五日。
齊晨看了眼今天的日期，零點已過，今天是九月五日，不出意外，他們應該會在最近再舉行一次祭祀活動。
他將發現分享給唐朱顏。
“祭祀？”她皺眉思考，“祭誰？祭祖？祭天地？祭神？”
“你問我嗎？”齊晨挑眉，老實回答道，“不知道。”
唐朱顏目光短暫地落在他身上，又移開看往那片死一般寂靜的屋落：“有人知道，可以去問他們。”
齊晨附議：“不過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要躲一躲？”
他指了指東邊：“太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