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藏身
這話，倒是使她的眼神起了絲漣漪。
“為什麼？”
“有困難不就應該找警察嗎？”青年神色認真。
“不去。”她搖頭，冷聲道。
青年想了想，他在網上看過，有些流浪漢確實不想與警察接觸，便不再堅持，只是換了個口吻：“那總該去看醫生吧？”
唐朱顏內心有些煩躁，她語氣不善地說：“管好你自己。”
看醫生？她現在連見人都不可以。
心中殺機翻湧，一時說不上是針對誰。
青年被她這番語氣傷到，愣在原地，本也不願再管。
可是看她的背影，再聯想到之前她身上滾燙的溫度，還是實在沒法對一個生命坐視不管。
她可能會死。
於是他追了上去，塞給她幾張紙幣：“那你拿著，自己買些吃的，買點退燒藥。”
唐朱顏低頭看著手裡的錢，粗糙的紙幣摩擦著掌心的傷口，泛起細細麻麻的疼痛。
一時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要說感動，倒也不至於。
只是第一次被施捨，心頭湧來一股怪異。
然這怪異存在的時間不久，很快被一陣危機感蓋過。
長久以來養成的敏銳直覺告訴她，有人動了殺意。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青年正在與保安爭吵：“這麼大的事，你們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保安氣得面色通紅，只顧推搡他走。
不是他們倆，目光轉了轉，看向酒樓，玻璃窗戶背後有人影閃動——是那幫血獵。
不過這殺意不是針對她，是針對那個青年。
不用管。
她邁步向前，背後的殺機越來越濃。
大樓裡有人揮手，正要將下屬招來——
唐朱顏腳步一轉，走到正在爭吵的青年邊：“餓了，帶我去吃飯。”
青年正吵得臉紅脖子粗，白皙的臉上滲出汗珠，被她一打斷，一時有些迷茫：“為什麼？”
“你不是好人嗎？幫到底嘍。”
許是飯點到了，許是被憤怒衝昏了頭，齊晨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帶一個流浪漢吃飯，還帶回了自己家——只因為她一句嫌棄外面的小飯館太吵。
流浪漢有這麼挑三揀四的？
回家做完飯後，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那流浪漢一身髒兮兮的，依然看不清臉，坐在飯桌前，一舉一動無端地還被他看出有幾分優雅。
齊晨認為自己可能是一夜沒睡，出現了些幻覺。
“吃完了，謝謝。”她用紙巾擦了擦嘴，起身便要離開。
“吃完了？”齊晨看了一眼，一桌飯菜，幾乎是端上來的時候是怎樣，現在還是怎樣。
她根本沒動幾筷子。
“嗯。”唐朱顏站起身，莫名其妙地說了句，“別去帝苑酒店了。”
齊晨一愣，見她要走，連忙攔住她，遞給她一個小塑膠袋，“等等，這裡有退燒藥，一日三次，飯後服用。”
唐朱顏默了下，接過塑膠袋就想走。
然而轉身的一瞬間，頭頂輕觸青年的下巴，也不知怎麼回事，好好的帽子從髮間滑落，輕盈的飄過空氣，落地無聲。
寬大帽簷的陰影褪去，齊晨就那麼突然地看清了她的臉。
雖然沾染了些灰塵，但不難看出她的五官清麗，在巴掌大的白淨臉盤上分佈得恰到好處，右眼下的淚痣又給本來清冷的氣質平添幾分妖媚。
很美。
電腦螢幕上的照片與現實重疊。
他下意識緊攥住她的手。
面前的青年神色微怔，琥珀色的眸子裡清晰的倒映出她的面龐。
不能留了。
唐朱顏心中殺意四起，唇邊若隱若現地浮現出獠牙的影子。
“你認識季雲嗎？”
季雲？誰？
有些耳熟。
她的動作頓住，在腦海內細細搜尋起來。
哦，昨夜的食物。
她沒說話，一時有些不懂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不是問網上的新聞？
“他昨夜死了。”齊晨的聲音有些乾澀，“沒見到屍體，送過來就是一盒骨灰。”
“據說是自殺。”
“怎麼可能？”
吸血鬼獵人公會為了不引起群眾的恐慌，刻意隱瞞了吸血鬼的存在，自然不能被人發現端倪。
只是這事辦得實在潦草，難怪他跑去鬧。
足以證明說那幫血獵都是酒囊飯袋，一點都沒錯。
唐朱顏心下了然，問：“他和你什麼關係？”
“好朋友。”
她點點頭：“為什麼問我？”
齊晨盯著她：“我黑進酒店的系統，找了昨晚的監控錄影，正好看到你與他站在一起。”
“看到一半，錄影就被刪掉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為什麼你會突然被通緝？”
“為什麼你現在這麼狼狽？”
“為什麼你要我不再去酒店？”
青年眸間凝重，接連發出質問。
唐朱顏掰開他的手，道：“別去問，別去查，你惹不起。”
無論是她，還是那幫血獵，都不是他能解決的。
“惹不起？”齊晨頹然鬆手，苦笑道，“一條人命就憑這句話一筆勾銷？”
走的時候，季雲眼裡閃光，萬分期待，回的時候，只剩輕飄飄一捧灰。
一米八的大個子，骨灰加一起，還沒一本書厚重。
齊晨想，人命啊，怎麼會那麼賤。
“抱歉。”唐朱顏冷冰冰地說了這一句。
她知他心有不甘，奈何優勝劣汰，適者生存，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她從小就這麼過來的，早已適應。
她彎腰拾起帽子，重新卡在頭上，手裡塑膠袋的藥品摩擦間發出“沙沙”的響聲。
“別報警。”
不報警，就饒你一命。
齊晨突然說道：“那麼你呢？你被通緝，喬裝打扮，也是因為惹不起嗎？”
唐朱顏毫不猶豫道：“是。”
齊晨神色寂然，似有雪落在眉心。
他略顯蕭條地站立，好友的去世讓他蒙了一層陰影。
“你要去哪呢？”
“在我這躲一陣吧。”
“你的賞金很高，很多人都在找你。”
他輕聲道，聲音彷彿從夢裡飄來。
她心思微轉，突然覺得面前的青年幼稚的有些可笑。
他們二人佇立在擁擠的玄關，彼此間的距離不過咫尺，近到呼吸可聞，又似乎相隔很遠，隔著漫長銀河宇宙。
樓下路旁，一聲響亮的汽車鳴笛劃破長空，打破了靜謐的氣氛。
唐朱顏瞟了眼窗外，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