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世浮沉
如今剛滿十五歲的燕漱玉，卻已在隱華寺裡待了十年之久。
十年前，一隊車馬趁著天黑疾馳到隱華寺，領頭的正是皇帝身邊的掌事太監周定德。
年歲尚幼的燕漱玉經過一陣舟車勞頓在嬤嬤的懷裡昏睡過去，只是隱隱聽見人聲。
“趙氏賜死……厭惡……為國祈福……贖罪。”
皇上連聖旨都懶得下，周定德也只是交代了幾句，罪妃之女，不賜死已是天恩。
燕漱玉著實冤得很，這一切只是因為她那個作精娘，淑妃趙淑芷。
趙氏一族本在江南經商，家底殷實，因貪圖些功名便商量著從族中選出一名女子前去選修。
而入宮人選似乎是早已定好一般，就是趙家嫡二女趙淑芷。
趙淑芷原本名不見經傳，但女大十八變，越長越像天女下凡，眉眼如畫，傾國之姿，嬌豔如桃花，豔麗無比。
一時間趙淑芷的名字傳遍整個江南，剛及笄就被送進了宮，皇上什麼都有，但美到這個地步的女子卻不多見。
趙淑芷一年內連跳四級，從剛進宮的常在一路升到貴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後宮對她又恨又羨，趙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但趙淑芷徒有美貌卻沒腦子，只顧爭風吃醋，就跟說書先生話本子裡的惡毒女配一模一樣。
第二年，趙淑芷誕下長女，就是燕漱玉，只疼了兩天便丟給了奶孃，生個公主算什麼，她只恨怎麼不是皇子。
新帝登基不過數年，後宮只有一位皇子，如此一來，燕漱玉就成了皇長女。
後宮不乏新人，皇帝在趙淑芷懷胎時就有了其他新寵，見她生下了女兒更是冷落了她好一陣兒。
趙淑芷習慣了獨寵，如此一來，後宮眾人不僅對她冷嘲熱諷，就連位分低的也敢對她冷眼相看，因此便將怒氣遷怒到燕漱玉身上，非打則罵，年幼的燕漱玉整日裡除了睡覺都在哭。
皇上聽說之後，對趙淑芷嚴厲斥責，之後便時不時讓兩歲的燕漱玉來作陪，燕漱玉可謂是遺傳了趙淑芷十成十的美貌，哪怕紅腫著眼睛也能看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燕漱玉每日待在皇上身側，嬌憨可愛的模樣逗得皇上哈哈大笑，甚至燕漱玉看上了龍椅上嵌著的南海珍珠，皇上都命人鑿下來給她。
享了燕漱玉的福，趙淑芷很快又有了專寵，水漲船高，趙淑芷被封為昭儀。
趙淑芷重回巔峰，帶著之前的怨氣，把欺辱打壓她的低位嬪妃輪流懲戒了一遍，就連皇后好言相勸也不管用。
此事傳到前朝，一時間，昭儀蔑視皇后，不將皇上放在眼裡的訊息不脛而走。
趙淑芷的肚子實在爭氣，才過兩年就又懷上了龍種，太醫來診說八成是男胎，皇帝一喜，當場封為淑妃，僅在皇后之下。
趙淑芷日日喝那苦的要死的黑湯藥，據說喝了就定能懷上男胎，哪怕原本是女胎也能在藥物作用下轉成男胎。
如此荒謬的說法，趙淑芷卻深信不疑。
或是在湯藥的作用下，趙淑芷的肚子出奇的大，就連日常行走也十分困難，太醫苦查無果，只安慰到是龍鳳胎。
短短半年，趙淑芷就仗著懷有龍胎將壞事做盡，掌摑后妃、扎小人、蔑視中宮。作天作地，愣是把自己往死路上作。
這一作倒好，燕漱玉直接被扔給了皇后，皇后膝下無子，晚上在皇上耳邊吹耳邊風，讓皇上把燕漱玉交給自己帶。
相比於趙淑芷的作死，皇后殺人於無形的做法讓燕漱玉每天如履薄冰，動輒打手，不然就是罰跪，甚至哪怕天不亮就得為皇后採新鮮露水煮茶。
即使頂著皇長女的名頭，燕漱玉的日子過得還不如狗。
不對，應該是比狗強一點的。因為燕漱玉常常見到那些小宦官給宮裡娘娘養的狗喂屎。
幾個月後，趙氏臨盆，普通人產子最久不過四五個時辰，可趙氏卻硬生生嚎叫了六個時辰才結束。
那麼大的肚子卻只產下了一子，後宮所有人都在等著知曉胎兒性別，可卻遲遲沒有訊息，因為趙氏生的，不是人！
接生婆捧著一團柔軟，待看清時卻當場嚇暈了過去，在場的宮女無人敢接，立馬去通報了皇上。
皇上趕到時，正看見那一團妖物在趙氏懷中蠕動。
不同於正常人的體毛，這嬰孩的身上佈滿了黑毛，就連臉上也是一片黑色，難辨性別，更駭人的是，這嬰孩黑瞳擠滿眼眶，就像個無底洞，陰森森的看著皇上，不哭也不笑。
訊息從後宮中傳出，這種事實在有違常理，甚至讓整個皇族蒙羞。
縱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富豪大賈，在權力威嚴面前，也如同雨打就破的浮萍。
皇上大怒，將昏迷中的趙氏褫奪封號，貶為庶人，打入冷宮，周定德搜宮時，還在床底下發現了小人，而上面正是當今皇后的生辰八字。
皇上怒上加怒，加上趙氏之前乾的荒唐事，一道聖旨下來抄了趙氏滿門，那隻妖物被大火燒死，趙淑芷被處以極刑，而念在燕漱玉年幼，暫除公主封號，送往隱華寺為國祈福，不得皇令不得出山半步。
可憐的燕漱玉睡夢中被丟在了隱華寺，一睜眼就是師門裡眾人的臉擠在面前。
燕漱玉不怕，只是抓著別人的衣襟嚷嚷著餓，隱華寺的日子可是比宮裡的日子好過多了。
師父教唸經時，燕漱玉就趴在菩薩像邊偷吃瓜果，師父教打坐時，燕漱玉就枕著師兄的腿睡覺。
燕漱玉有慧根，天資聰穎，但用不到正道上。
比賽抓雞倒是比師兄們快，一到集體誦經時就竄的無影無蹤。
直到八歲時，燕漱玉心智變得成熟一些，明白了一些道理，也越來越厭煩唸經打坐。
直到某一日，燕漱玉再偷偷撕下佛經疊紙鶴時，師父出現了。
這一次，師父沒有打罵，也沒有罰跪，只是讓燕漱玉深夜來到大殿，跪在佛像跟前。
“你不喜拜佛誦經？”
“不喜。”
“那你可知你為何來這兒？”
“為國祈福，為己贖罪。”
“你真心是為國祈福，為己贖罪嗎？”
“……”
師父厲聲發問，燕漱玉都對答如流，唯獨最後一問，問住了燕漱玉。
“你真心是為國祈福，為己贖罪嗎？”
師父再問，燕漱玉回神，幾番思索，終於開口。
“不真。”
什麼拜佛唸經，什麼我佛慈悲，若佛真慈悲，無辜的燕漱玉又怎會被困在隱華寺終身不得出。
燕漱玉垂下頭，她有些不敢看眼前佛像。
師父嘆了口氣，獨留燕漱玉在大殿跪了三天三夜。
師父說，三天之內，讓燕漱玉想明白了再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