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燕漱玉端端正正跪在師父門前,重重磕了三個響。

“師父,徒兒不走,與其抗旨躲躲藏藏一輩子,不如搏一搏,等一個時機。”

燕漱玉話音剛落,裡面就傳來兩聲咳嗽。

“你想學什麼?”

燕漱玉身形一頓,緩慢開口,“徒兒想學,帝王之術。”

燕漱玉早就看清了,有權才是重中之重,當年年僅五歲的她已經懂了些是非,掌事太監從母妃床下翻出皇后的小人時,她明明在皇后手裡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小人,只是帶有皇后生辰八字的小人被黑線纏著,帶有母妃生辰八字的小人卻被紅線纏著。

她聽那些老嬤嬤說過,只要把小人放在互相的房間裡,時間一長,綁紅線的小人就會氣運大減,壽命隨之減短,綁黑線的小人就會奪走這些壽命。

可當時事發突然,皇上根本就不屑於查探真相,或許皇上知道,他只是不想查罷了。

雖然母妃罪大惡極,該當處死,但她也從中看到了權力的絕對地位。

她在皇后宮中養兩三年,跟在皇后身側看著那些下人和妃嬪低聲下氣的請安,她對權力更加嚮往了。

她甚至在想,皇后的權力都如此之大,那皇上的呢?

屋裡良久的沉默無聲,燕漱玉已然放棄,這本就不是她能學的,起身正要離去時,裡面傳出了動靜。

“進來吧。”

燕漱玉推門進來時,師父正捧著一個盒子,走近看去,是幾本厚厚的冊子。

“師父,這是什麼?”

冊子像是放了很久,邊邊角角已經起了毛邊。

“你可知我為何會入這佛門?”

師父正襟危坐,看著盒子裡厚厚的書冊,眼中蒙上一層薄霧。

“徒兒不知。”

燕漱玉老實回答,師父的過往從未向任何人提起,凡是有人問起,都會遭到師父好幾個白眼。

“是啊,你還小,又怎會知道呢……”

師父擦了擦眼角的淚,徐徐說起五十年前的舊事。

彼時他還很年輕,一腔熱血,滿懷正義。

但那時的北凜,還沒有易主,他是在民間逃難的前朝舊臣。

之前的北凜,表面繁榮得很,實際上掌管賦稅的官員年年苛捐雜稅,搜刮民脂,民不聊生久矣。

他二十歲考取功名,一舉拿下全國狀元,當職大理寺卿,之後的十年間見過大大小小的案件,有人為了藏糧食被官兵打死全家老小、也有人為了搶一塊銀子當街殺人,如此案件,只多不少。

他閱人無數,知道誰真誰假,但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卻下不了手,官員們互相包庇,手眼通天,這邊剛接到案子,那邊就偷偷派了殺手。

長此以往,他這個大理寺卿做的如履薄冰,他每日上書皇上,但奇怪的是,他遞上去的奏摺從沒有收到過皇上的回覆。

不僅如此,他求見皇上時也總被皇上身邊的掌事太監攔在門外,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

直到某天他衝開大門,直闖進皇上御書房,但眼前一幕讓他驚掉下巴。

奏摺都堆得滿地都是,文房四寶也丟在一旁,而皇上正把一個小宮女抵在軟榻上,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他呆愣了許久,直到小宮女不經意的一瞥,發出一聲尖叫,皇上才發現了他。

皇上一把抓起地上的硯臺砸了過去,他的額頭被砸出個血窟窿。

侍衛把他押了下去,皇上念及他是個狀元,只貶了職,調去了極遠的南疆當一個小小的地方官。

南疆常年有霧,山高路遠,一不留神就會摔下山崖,這段路他行了整整三年。

路上經歷了太多,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他到南疆時花白了大半頭髮。

他初到南疆就被告知,“南疆?哈哈哈哈哈!那裡蟲比人多,人心卻比蟲的毒還毒!”

十年前的他不信,現在他有些猶豫了。

但一腔熱血難涼,他在南疆勤勤懇懇,終於有了起色,南疆盛行養蠱,有些蠱好養,而有些蠱卻不好養。

而這些難養的蠱大多需要養在活人身上,南疆人有自己的門路,會給過路的商人或者趕路人提供客棧和吃食,可住進客棧的人再也沒有活著出來,吃過食物的人再也沒有醒過來。

數年間,南疆境內“只進不出”,無人再敢踏足南疆。

他不忍看那些人活生生被扒開皮肉,蠱蟲在血肉間蠕動著,他苦口婆心勸那些養蠱人早日收手,但沒想到那些人竟把念頭打在了他身上。

他被綁起來捆在伙房裡,只待天亮就會被扒開皮肉,成為蠱蟲的容器。

不過幸好,他趁天黑,用隨身攜帶的刀片割破麻繩逃了出來。

他一路逃出南疆,雙腳被磨破皮肉,靠著沿途乞討終於到了封竹山。

隱華寺的長老收留了他,二十餘年間,他已經磨平了心性,甘願在隱華寺當一個拜佛求經的僧人,之後的更朝換代,他一概不知。

盒子裡留存的幾本書冊,皆是他幾十年間所見所聞,上到權謀之計,帝王之術,下到醫術蠱毒,都記錄在內。

之後他便隱居在此幾十年,他發誓再不入皇家。

他本以為再也不會將其拿出,但燕漱玉的出現讓他重新有了一絲希冀。

雖說是女兒身,但一個願意教,一個願意學,哪怕之後派不上用場,燕漱玉也定能勝過一般女子。

“你記住,我只在夜裡教你這些,白天你依舊要跟著大家誦經,並且不準給其他人說這件事,哪怕是賀元也不行。”

見燕漱玉聽得出神,師父用拂塵重重敲了敲她的腦袋。

“好了好了,徒兒記住就是了,放心吧師父,我定好好學!”

燕漱玉抱著盒子蹦蹦跳跳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前腳剛走,師父就心疼得咬牙!

“好好好,畢生絕學都被這丫頭帶走了,當初就該問那個老閹人要幾兩銀子!”

師父走到床邊,看著露出一角的小盒子,想了想,一腳又給踢進了床底。

燕漱玉回到房間裡,將幾本冊子塞在枕頭下面,她對著銅鏡,看著自己的這張臉,不同於趙淑芷的妖媚,她的臉還帶了幾分清冷的英氣。

燕漱玉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封竹山待一輩子,好歹她也念了這麼些經書,對著殿裡佛像不知道跪了多少個時辰,總該保佑保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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