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今日中秋,菜餚已然準備好。”小蓮站在雲漫漫與流漠身旁,說道。
“嗯。”她思索一陣,又道“你去趟狸奴院子,請他到爹爹院中去。他如今無處可去,這闔家團圓之日,應當讓他同我們一起吃飯。”
小蓮也不廢話,嬌笑道“是,我這就去告訴狸公子。”
小蓮剛開始出於對狸奴的身份心有芥蒂,但這些日子狸奴在府中,沒有給家主招來麻煩,而且還幫家主忙。
她在心裡認定狸奴是個好人,對於去邀請狸奴這件事,她自然也是樂意的。
流漠在雲漫漫房裡轉騰,走到那通體寒光的白劍前,她看到一黑白交織的劍穗。
這劍穗在她離開雲府前還不曾有,這是大人買的嗎,倒是與這柄劍相配。
她手摸著劍穗,問道“大人,這是什麼時候買的?”
“這是岑夫郎送的,你喜歡啊?”雲漫漫走到她身側,看著她手中的劍穗。
流漠放下來,劍穗在空中晃盪幾下“這是岑哥哥給你的,流漠不能要。不過大人可以送我其他東西嗎?”
她圓突突的眼睛期待著雲漫漫能同意。
雲漫漫這下知道了,流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上次從她這兒討要走一把匕首,這次又要拿走什麼?
“你這小丫頭,又看上我屋裡什麼東西了?”
流漠唯唯諾諾的開口,指著桌上雕刻成的縮臥的九尾狐。小聲道“它,可以嗎?”
流漠是個孩子,從小喜歡這些新奇的東西,尤其山海精怪。
見雲漫漫笑著點頭同意,她眼睛發著亮,立刻拿著木頭刻成的九尾狐,愛不釋手。
雲漫漫看著她心滿意足,輕輕摸摸她的頭,流漠比她小半個頭,她毫不費力就能摸到小丫頭的頭。她道“走吧,該去吃團圓飯了。”
小丫頭將那九隻尾巴的狐狸,放進自已揹著的鏽有白狐的小布包裡。跟在雲漫漫後面,一步一跳走著。
雲漫漫帶著流漠到鍾一舟院中來,坐到席位上。
岑籬也來的早,所有人都沒動筷子,都在等著她這位家中頂樑柱。
隨著鍾一舟動筷,其他幾人也夾著菜吃起。
本以為雲漫漫會同以往一樣,和他們一起夾菜吃。可他們看雲漫漫沒有要動筷的意思,似是在等什麼人。
鍾一舟率先笑著催促道“一年逢好夜,萬里見月時。這一載也就等著今日吃頓團圓飯。”
田瓊夾給她一筷子雞肉道“是啊,你這丫頭好不容易有時間閒下來吃頓飯呢。”眼神緊盯雲漫漫,亦是催促的意味。流漠大口吃著美味的佳餚,似是沒有什麼能打擾她對美食的執著。
岑籬對桌上的飯菜倒沒多少興趣,但那眼神好似洞察一切,時不時看向院外。
“家主,是在等什麼人嗎?”岑籬問道。
雲漫漫剛要回答,小蓮便小跑著進來。在雲漫漫身邊低語。
聽完小蓮的話,雲漫漫才回答岑籬的發問“沒有,只是剛才來時吃了些點心,有些膩。一時吃不下飯。”
“喝些茶吧,解膩。”田瓊擺擺手,身後的侍從端來一杯色澤明亮的茶,又對著小蓮道“吩咐後廚,今後的點心少放甜。”
小蓮回道“是。”
岑籬見小蓮一個人來,就知道狸奴今日是不會來了,心中暗道,狸奴還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已是借住在雲府,別人家吃團圓飯自已不能來,也不該來。
中秋夜,銀白的月光傾斜而下,在幽靜的湖面閃著點點波光。
紅牆金瓦的皇宮之中,因為佳節的到來,熱鬧非凡。
但在流華殿內,墨綠衣衫的男子坐在鏡前,鏡中映照出他狹長的眼眸。殿外如此熱鬧,而殿內唯有他一人。
他梳著墨髮,看著鏡中的自已,窄長的眼睛,應當是犀利的,可如今卻能看到一絲悲傷。
良久,他放下木梳,為自已戴上一支素色髮簪。微微揚唇。
他起身走向不遠處的桌前,那桌上放著一條白綾。
他將白綾拿起,搬來一個凳子放在房梁之下。
待白綾穿過房梁的木頭,他像是無比興奮,似是對這一刻渴望已久。
白綾被他打了一個死結,他緩緩將腦袋伸進白綾間,碰一聲,凳子倒地。男子的腿掙扎的在空中撲騰。
白綾勒的他喉嚨生疼,可如今不容他後悔,痛感使他有些無力,呼吸困難。
殿門被人從外面開啟,進來一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竟是剛出獄不久的費廉。看見空中毅然決然赴死的人,費廉臉色瞬變。
他大步上前,將人從白綾上抱下。看著懷中人,他眼睛有些溼潤。懷中的男子咳嗽好幾下,大口喘著氣,他本就是想自殺,如今被人救下,他氣的想罵人。
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在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後,又咽了回去。
“我是死了嗎?”他難以置信看著玄衣男子,發問。
畢竟他可是為眼前人,而選擇自縊而死。
懷中的男子名為端木楚,是流華殿的主人,亦是費廉被罷職入獄的那個人。
費廉眼神溫柔,看著眼前人脖子上的一道紅痕,抱著端木艾特的手不禁緊了緊。
“我回來了,阿楚。”費廉抱著被白綾勒的到現在喘不過氣的人,柔聲道。
端木楚眼淚汪汪,盯著費廉看,眼睛都不眨一下,彷彿眼前人下一秒就會消失。
對他來說,能再見到費廉,是他這兩年來的心願,直到今日一早他派去邢獄司的人,告訴他費廉死於牢獄的訊息,他的心也死了。
他今日特意沐浴更衣,畫了眉,還選了費廉最喜歡的香料,想在陰間見到他時,他能歡喜。
如今自已心心念唸的人就在眼前,他卻覺得眼前人不真實。
“阿楚,我回來了,我來帶你走。”費廉紅著眼,手在那勒痕上空盤旋,卻不敢觸碰。
“以後別做這樣的傻事。”
眼前不知幻覺還是現實的人說著話,端木楚伸出手觸控確認。
他手接觸到費廉的那一刻,他的手沒有像他想象的般穿過費廉的身子。而是實實在在觸碰到了肌膚。
肌膚滾燙,柔軟,且異常的白。
他眼眶漸漸布上紅暈,對著費廉扯開嘴角笑的隨意。
“我還以為你這傢伙,真丟下我先去了呢。”他聲音微微沙啞,款款道。
“怎麼會?憑我想見你,我就不會讓自已輕易死了。哪怕是帝王也不行。”費廉坐在他身邊,手隨意搭在膝蓋處,側身看他。
端木楚之所以這麼快知道,是因為中秋他總會派人去邢獄司,託人帶著月團進去給費廉,畢竟團圓節,誰不想於家人團圓。
正巧今年中秋,也就是今日一早,他派去的人,聽說費廉身死的訊息,立刻來報。端木楚知道聖上一直都希望費廉死在獄中,自然不會質疑訊息的真實性,是真的以為他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