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聲響得厲害，一浪高過一浪，猛烈地拍在岸上，攜帶起新的泥沙，又再度褪下。
天好藍，海水也好藍，顧瑩覺得自己有點分不清，她到底飄蕩在哪。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也是在海邊，她的媽媽穿著碎花長裙，赤腳踩在沙灘上：“瑩瑩，你看，這裡有貝殼呢。”
一個彩色的貝殼被塞到自己手裡，顧瑩緊緊捏著，視線卻在母親身上：“你能帶我走嗎？”
她媽媽笑得溫柔，摸了默她的頭髮：“不行哦，瑩瑩還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陪媽媽去的。”
她急得哭了，想伸手去拉媽媽，可她卻只有五六歲的模樣，根本夠不到。
媽媽越走越遠，月白色的裙子飄在水邊，和浪花的顏色混在一起，再看不到了。
顧瑩哭著追上去，明明是沙灘，她卻摔了下去，然後就墜入無邊的黑暗。
黑暗裡，她好像還能聽見母親的聲音。
“謝謝你帶媽媽來看海。”
“好好的活下去，瑩瑩，你還年輕，不應該這樣。”
“媽媽想看到你幸福，為自己而活，可以嗎？”
聲音漸漸縹緲，卻帶著無盡的期望。
顧瑩哭著，她捨不得，但她不能不聽話。
她終於點了點頭。
黑色漸漸褪了下去。
可胸口卻像壓著什麼東西，周圍也好冷。
顧瑩嗆咳一聲，睜開了眼。
是藍天。
還有海鷗盤旋。
她頭腦暈得厲害，動了動，想爬起來，周圍突然有人來，扶住了她，跟她說了什麼，眼神關切。
顧瑩聽不見，她搖了搖頭，想開口，卻又嗆出幾口水來。
這似乎是個遊艇，很快就有穿著白卦的人過來，也在她面前說話。
顧瑩還是聽不見。
醫生搖了搖頭，跟周圍人說：“儘快送去醫院吧。”
海市的醫院沒有京都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顧瑩被送去做了檢查，除了落水造成的發熱和肺部感染外，其他方面倒是沒什麼問題。
但她失聰了。
原因不明，也無從治療。
顧瑩倒是很平靜。
或許是老天不讓她死，她竟然走了狗屎運，和老伯伯道別前說朋友會開著遊艇來找她，遊艇倒是沒來，遊輪來了。
觀光遊輪，有人在甲板上架著望遠鏡看風景，看見了在水面浮沉的她。
想起夢裡的場景，顧瑩漸漸溼了雙眸。
世界上真的有超脫自然的力量嗎？
如果有，何苦讓她活得那麼痛苦。
如果沒有，又為什麼不讓她痛快死去？
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這是母親的願望嗎？
她突然想起白傾九提過的成青山。
那似乎是個神秘的地方，有香火寺廟，也有不少隱居的高人。
如果，還有什麼機會能確認這場奇蹟般的大難逃生，只能是那了吧？
顧瑩出了醫院，卻發現自己根本去不了。
她根本沒想到自己能活，把所有錢都留給老伯伯了，現在連手機都沒有。
耳朵聽不見，在這陌生的城市，其實還是死路一條。
她茫然站在街頭，看著馬路上車水馬龍，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