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泛黃的古卷,長約八英寸,束帶亮金,繩結封以火漆。兩段交叉的劍刃銘刻其上,簡潔而神秘。的確是神秘。我還以為這兒沒東西呢,尤利爾心想。但等他伸手去夠,卻拿到了紙頁。觸碰令它顯露形體。古卷與擺在書桌上的檔案全然不同,沒人會認錯這個。

尤利爾握住它,摩挲邊緣。密室裡的羊皮紙,他心想,一張塵封的古老秘卷,它會寫著什麼?我要開啟它嗎?

“這……?”他也不知道該問什麼。墨水貓一動不動,蹲在原地。是你指引我找到它啊,城堡的守護者大人。快說些什麼。學徒喘不過氣。

沒有回答。也許是光線太暗,看不清墨字罷。

尤利爾開啟了紙卷。

神文。他一眼認出上面的文字。誓約之卷的內容僅有一行,由蓋亞女神的神文寫就。這非為伊士曼的官方語言,而是神職者與神溝通,表達虔誠與讚美的特殊文字,也是福音書出版時唯一認可的語言。哪怕在四葉城,蓋亞教會作為主要教派的四葉領主城,認得蓋亞神文的人也並不多。

『我在此起誓』神文寫道。下方是一片空白,既無內容,也無落款。

“女神在上。”尤利爾不禁說。他已經意識到,這是一份誓約之卷。

關於誓言,學徒並不陌生。他生在教堂,因修士們對神的誓約而被撫養長大,是蓋亞賜予他生命。他因而認得祂的文字、受到祂的教育、遵從祂的指引。當他得以獨自生存時,教會也給予他守護信仰的機會。可惜我沒能成功。與他擁有同樣機會的人太多,他們更虔誠、更善良、更純潔,而侍奉神的名額是有限的。沒能成為蓋亞的神官,曾是尤利爾一生的遺憾。

但現在,事情似乎出現了轉機。

真有這種事?學徒頭暈目眩。雖然浮雲列車已讓他的人生髮生劇變,雖然四葉城的動亂再次摧毀了他的生活,雖然神秘毫無預兆地改變了他的靈魂……但眼看到一份蓋亞的誓約放在眼前,尤利爾仍然不敢相信。他抓住紙頁,不肯放開,又擔心用力會將它破壞。幾分鐘前我在考慮自己的死法,而幾分鐘後我正站在夢想面前。說到底,這究竟是給誰的?我有資格開啟它嗎?

他知道自己深陷期望,不可自拔。

“我的命運是什麼?”尤利爾問。他聽見自己聲音在石壁迴盪,黑貓凝視著他,而火焰靜靜跳動。

有人給過他回答。

尤利爾展開紙卷,將它平放在石臺中央。句子泛起金色的波紋。“我在此起誓。”

字元扭曲起來。一個心跳的時間後,誓約之卷出現了一行新的文字。

尤利爾根本不用看。他完全清楚接下來的內容。三年前,我在夜裡興奮得睡不著覺,翻來覆去背這段話,卻沒有機會當眾念出來……如今諾克斯改變了一切。“我反對一切墮落、瘟疫、以及魔鬼的陰謀。”他說。

“我反對一切掠奪、暴亂、以及非正當的決鬥。”

“我反對不敬神聖的旗幟,我反對褻瀆箴言的學說。”

“我的榮譽乃美德之影,我的忠誠為真理之劍。”

“罪惡來時,勇者天佑。”

『艾恩的眷顧者,你願意遵守你的諾言嗎?』

尤利爾心臟狂跳,“我以我的靈魂起誓。”

神文消失了。學徒看到羊皮卷漂浮在半空,絲絲縷縷的灰塵從紙頁上脫落。他失去了所有感官,世界中只有誓約之卷。它散發微光,猶如女神令諭。

『見證者:瓶子裡的凱蒂。』

『記得你的承諾,箴言騎士。』

尤利爾伸手接住它。一瞬間,他忽然對最後的稱呼有了別樣的理解。誓言將是我的武器。這是與點燃火種時類似的感受,好像諸神為凡人開啟一扇天窗,讓人們領略到世界的真相。但感受是如此柔和,知識豐富多彩,自我卻不會迷失。只在這樣的一瞬間,他便清楚了自己的命運。

等意識徹底回到現實,學徒忽然發現,魔力不知不覺恢復完滿了。

神秘之路。尤利爾把羊皮卷放進口袋,拾起短劍。黑貓跳到他肩上,示意雙方已統一戰線。學徒扭頭望著這隻墨水貓:“你給了我一份貴重的禮物,凱蒂。”

“喵”

……

“我們錯過了下午茶。”加文提醒。

“我故意的。”丹爾菲恩回答,“又能怎樣?”

“我們會給休諾總管帶來麻煩。”

“你應該清楚,加文。他是總管,我是公主。”她沿著花窗行走,指尖慢慢劃過牆紙。“我快要找到獨角仙了。”

“我知道那幅畫的位置。上次塞萬提斯大人把它收起來了。”

塞萬提斯。“軍團指揮官?”想不到他也喜愛畫作。

“是我拜託他幫忙。甲蟲不該放在前任公爵的畫像之前,但我找不到我的鉤子。”

丹爾菲恩把鉤子藏了起來。當她將獨角仙的畫掛在祖父的畫像前面時,業已料到加文的反應,於是乾脆收走了調換畫像位置的工具……沒想到他這麼堅持。這只是個玩笑。“沒準哪天你會再找到它。何必著急?”

“時間不等人。”加文的眼神讓她看不懂。“很快我們就會成年。到時候,誰來關心這些藝術品呢?”

“反正不會是我。”丹爾菲恩不快地說。她並不樂意談起成年後的相關話題。“說到底,我寧願沒人管我,也不想像幅畫一樣掛在威尼華茲的冰天雪地裡。”她在母親的書房前駐足。“你不如來關心你的親妹妹,大藝術家。”

“我現在非常關心。”加文離得很遠就停下腳步。他皺眉注視著丹爾菲恩,不願意接近公爵書房。“這裡應該有守衛。”

“跟我沒關係。他們也許去享用下午茶了。”丹爾菲恩有點厭煩了。休諾·威金斯只是暫代管理霜葉堡,特蕾西臨行前無疑會鎖好秘密檔案,看守此地毫無意義。更何況,沒人看守不是更好?也許衛兵只是在換崗。我們應該抓住時機。

“可這裡是母親的書房!他們……丹爾菲恩?你要幹嘛?”

“我找遍了霜葉堡,只剩下這兒沒找過。獨角仙肯定在裡面。”

“你真是瘋了。”

“仔細想想,這是唯一的答案。”丹爾菲恩斷定,“謎底就在這裡。”

“那該死的獨角仙根本不存在。”加文脫口而出,“我們不能進去!”

“媽媽不在。別擔心。”

“噢,丹爾菲恩!你明知道休諾總管可能在裡面。他得用家族檔案和批准印章。他會把這樁事告訴特蕾西,我敢保證他會的。”

“他是總管,我是公主。”丹爾菲恩回答。“他能進的地方我也能進。他不能進的房間,我依然可以進。我會讓他閉上嘴。我能命令他。”

“你怎能信任他?”

“我誰都不信。但休諾叔叔很大可能不在裡面。”此人總把午後時間用來放鬆,連女僕都知道。“別擔心,加文。害怕你就等……有人?”

“我聽見了。”加文說,“腳步聲。你的小計劃泡湯了。”他生氣地把她拽回來。“或者你還要命令更多人?”

丹爾菲恩沒來得及回覆。她也嚇了一跳。說到底,命令休諾只是誇口,成年前她的一切權力都來自特蕾西,不可能有族人為了她而向公爵隱瞞,除了加文。連下人也一樣。她有個叫妮娜的女伴,對方膽小怕事,只敢替她隱瞞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秘密。她和我一起長大!更別提其他人……

一名守衛從拐角處的巨大花瓶後現身。他手握長矛,步伐詭異,舉止間令人不寒而慄。丹爾菲恩還以為是錯覺,直到她瞧見加文不安的神情。一陣恐懼沒來由地湧上心頭。

“怎麼回事?”他厲聲說,“誰允許你們擅自換崗?”

丹爾菲恩躲在加文身後,心臟怦怦直跳。這時候,她本應拿出公主的威嚴命令對方,結果到頭來卻說不出話。我是怎麼啦?守衛有什麼可怕?他應該服從我才是。她又羞恥又惱火,但也只能緊緊抓住哥哥的手臂,勉強伸頭去瞧。

守衛停下腳步,轉過頭來。

丹爾菲恩看見一張雪白的臉。它由白骨拼湊而成,連線處爬滿血絲。透過雙眼和口腔的空洞,你能瞧見一團團糜爛的組織。這些玩意組合在一起,是決不可能構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出來。

恐怖景象衝擊著這對兒可憐兄妹的精神。加文臉色鐵青,拖著妹妹後退。丹爾菲恩像木偶一樣任他拖動。一具骷髏,她心想。她的意識似乎分成許多碎片,混亂地攪合在一起,其中有些想要尖叫,有些想要逃走,但更多卻懷疑自己正在做一個噩夢。

緊接著,骷髏一躍而起,撲向他們。

丹爾菲恩呆住了。

她眼前掠過陰影。砰一聲巨響,伴隨怪異的嘶吼和鋼鐵叮噹,丹爾菲恩眼看著書房的門在面前開啟,猶如一面盾牌遮住了視野。

門開了。她混亂地意識到。

剎那之間,他們沒人有心情猜測書房中發生了什麼。忽然咔嚓一聲,一隻枯乾的骨手穿透門板,被木頭牢牢卡住。她呆望著它。

下一刻,骨手猛地橫向一劃,撞上握把。一顆戴頭盔的腦袋同時飛出房門邊沿,直打到牆壁,發出咚的一聲。當它滾到地上,內裡的汁液淅淅瀝瀝淌出縫隙,滲入地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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