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我想見一見順妃娘娘,有些事,我懷疑順妃是知情的。”

等著太后的情緒平復了下來,沈雲綰說出了此次進宮的目的。

“你要見順妃?好,哀家答應你。”

太后頷了頷首。

沈雲綰在柳姑姑的帶領下來到了順妃的宮殿,她方知順妃如今已經被禁足了。

柳姑姑叫開門,從裡頭走出一個面容陌生的宮女,柳姑姑解釋道:“順妃身邊的宮女被送回了齊家,如今這個是新提拔上來的。”

“奴婢黃鶯,參見謹王妃。”

聽到柳姑姑點了自己的名字,黃鶯連忙行禮。

從前,順妃身邊的宮女都很倨傲,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這黃鶯卻對沈雲綰十分熱絡。

僅僅一句話,沈雲綰就知道這是太后安插過來的。

她溫聲道:“免禮,麻煩你給本宮帶路。”

“奴婢萬不敢當。”黃鶯又是屈膝一禮,方才說道,“如今這個時候,順妃娘娘還在小佛堂裡頭。”

沈雲綰頷了頷首。

還沒有走到偏殿,耳畔便傳來了敲擊木魚的聲音。

黃鶯上前一步,在外頭敲了敲門:“順妃娘娘,謹王妃來看您了。”

聞言,敲擊木魚的聲音停了停,接著,便又重新敲擊了起來。

黃鶯見狀有些無奈,一臉為難地看著沈雲綰:“謹王妃……”

“無妨,你先下去吧。”

打發走了黃鶯,沈雲綰推門而入。

順妃扔在敲擊著面前的木魚。

如今的她褪下了華服,穿著方外之人所穿的海青,一頭長髮悉數裹在了帽子裡,從背影看,竟是與庵堂裡的尼姑一般。

順妃這是看破紅塵了?

還是說,如今的處境讓她無法面對,才會藉著尋求禪理來解脫?

這深宮之中除了死,否則,誰又能逃得出這紅牆之外,心若是不淨,就算將木魚敲爛都沒用。

沈雲綰冷笑了一聲:“你覺得,皈依佛家就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嗎?順妃娘娘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樣天真。”

“笑話,本宮身上有什麼罪孽?”

順妃從沈雲綰走進來的那一刻,心便亂了,如今不過是在強撐。

“你若沒有罪孽,佛祖又怎麼會報應在嘉柔身上?你還不知道吧?嘉柔服毒自盡,如果不是我救治及時,早就是白骨一抔了。”

聞言,順妃手裡的木槌掉在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脆響。

她不敢相信地回過頭,眼神顫抖著:“你在騙我對不對?嘉柔為何要自盡?不,我不信。”

“蕭君澤為了給自己脫罪,跟父皇說,是嘉柔皇妹看了那些不三不四的書,春心蕩漾,一直暗中勾引他……”

“他胡說!嘉柔才多大,明明是他引誘嘉柔……”順妃暴怒地吼道。

“可是嘉柔皇妹不似你這般想法,她萬念俱灰,才會服毒自盡。皇祖母為了逼問是誰給嘉柔的毒藥,將她身邊的宮女全部狠狠責罰了,如今大殿外的血才清洗乾淨,可是,竟無一人招供。”

沈雲綰看著順妃面色翻湧,一如她的心潮一般,緩緩說道:“所以,我才說這是報應。當年你覬覦自己的姐夫,如今,你的女兒才會愛上不該愛的人,順妃娘娘你既然信佛,不知道什麼叫因果嗎?”

“不,不!我沒有!”

順妃用力搖頭,她捂住了自己的腦袋,整個人漸漸陷入了癲狂。

“我沒有!”

“先皇后是怎麼死的?是不是你跟先皇后說,秦國夫人做了對不起齊國公的事,甚至6先皇后根本不是齊國公的女兒!”

沈雲綰逐漸逼近順妃,居高臨下的目光充滿了壓迫感:“你如果有一句假話,就讓嘉柔命喪黃泉……”

“不!不!我沒有想要害姐姐,我是一念之差,對,我就是一念之差。我跟陛下說……”

順妃緊緊咬住了嘴唇,眼神不斷波動,彷彿陷入了某種回憶裡:“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明明我也喜歡陛下,太后偏要選姐姐做太子妃,她還成為了皇后,一個奸生子,憑什麼!”

“陛下不是很敬重姜大人嗎?我才會跟陛下說,姐姐是姜大人的女兒,對,我是為了姐姐,我不甘心陛下冷落姐姐,才會告訴陛下真相,可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姐姐恰好也在御花園裡……”

“我真的是無心的……”

沈雲綰本來只想詐一詐順妃,沒想到卻從她的口中套出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難道陛下也對這件事深信不疑嗎?

沈雲綰急於求證自己心裡的猜測。

只是……

她看著已經陷入癲狂的順分,勾起唇,露出一抹殘酷至極的笑容。

“方才本宮忘記說了。嘉柔中毒太深,已經侵入肺腑,雖然保住了一條性命,卻淪為了廢人,不僅以後都要在榻上度過,而且,隨時都會失禁。”

沈雲綰的話讓順妃從癲狂中回過神來。

她目光驚駭地望向沈雲綰。

“不過你放心,嘉柔再不好,也是皇祖母的親孫女,皇祖母不可能不疼她,為了嘉柔著想,皇祖母將她賜給了齊家,就是你最喜歡的侄兒齊若昭。”

說完,沈雲綰看著順妃如喪考妣的神情,嗤笑了一聲,快步離開了佛堂。

屋門“吱呀”一聲合上了。

順妃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來到屋門前,踉蹌著去推門……

然而,外面已經落了鎖。

順妃拍打的手掌都紅了:“放我出去!我要見沈雲綰!沈雲綰,你一定能救嘉柔!沈雲綰!”

……

“謹王妃,順妃娘娘自從搬到了鹹福宮,就時而清醒,時而……時而坐下一些糊塗事,希望謹王妃您不要計較。”

黃鶯苦笑著說道。

“辛苦你了。順妃娘娘的藥,一定要記得按時喝,絕不能斷了。”

沈雲綰意味深長地說道。

聞言,黃鶯頭皮一緊,掌心出了一層冷汗。

柳姑姑就知道瞞不過謹王妃的鼻子和眼睛,淡淡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了。”

黃鶯如蒙大赦,趕緊走了。

“謹王妃,太后娘娘有她的苦衷。”

“柳姑姑說的哪裡話。皇祖母是長輩,她老人家要做什麼,何須跟小輩交代。若是如此,豈不是本末倒置嗎?”沈雲綰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柳姑姑聞言鬆了口氣。

“謹王妃說的是,是奴婢糊塗了。”

“瞧姑姑說的,您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都多。您是不把我看外了,您的教誨,我恨不得多聽幾句呢。”

柳姑姑聽了,一向小心謹慎的她也不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王妃,有您這句話,奴婢這輩子就值了。”

柳姑姑很清楚,雖然自己在坤儀宮地位超然,可說到底,不過是個奴婢。

從前,自己以為和陛下有著從小照顧他的情誼,因此,極力調和陛下跟太后娘娘的關係,可陛下卻翻臉無情。謹王妃和謹王殿下一樣,從來都沒有將自己當做奴婢看待。

自己果然不如太后娘娘多矣,不如太后娘娘目光如炬,看得透徹。

“去看過順妃了?她如今可好?”

太后的指甲已經染好了。

她正在餵食荷花缸裡的錦鯉,看著魚兒蜂擁爭食,撒著魚餌的指甲殷紅如血,在陽光下豔麗到刺目。

“皇祖母,順妃娘娘不太好,或許是嘉柔妹妹給她的打擊太深了,孫媳看,順妃娘娘的神智似乎不太清楚,一會兒清醒,一會又胡言亂語起來了。”

沈雲綰幽幽道。

“哀家讓許院判給她診治過,藥也吃了,可總是不見好。罷了,看在她叫哀家一聲‘姨母’的份上,這宮裡啊又不缺一雙筷子,就讓她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太后嘆了口氣。

“這為人父母,兒女都是債。從前哀家總覺得順妃更關心孃家,可是沒想到,嘉柔遭了罪以後,她竟是終日以淚洗面,可憐天下父母心。”

太后娘娘將順妃的“發瘋”全都歸結於嘉柔的不懂事上頭。

沈雲綰扶著太后的手臂,望著她殷紅如血的指甲,方知太后為何這麼喜愛紅色了。

“皇祖母,順妃娘娘在孫媳面前說了許多瘋話。”

沈雲綰欲言又止。

“既然是瘋話,你何必放在心上,就當成是笑話好了。”太后朝前走去,直到宮女們都遠遠地落在了後面,太后才停下了腳步。

“順妃說了什麼?”

“順妃告訴陛下,母后是姜大人之女,不巧,被母后親耳聽到了。”

太后聞言,側目看向沈雲綰,目光凌厲如刀鋒。

“她當真這麼說?”

太后的聲音彷彿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帶著熊熊的怒火,又帶著無盡的肅殺。

“孫媳不敢隱瞞皇祖母。”

“賤婦!”

太后眯起眼:“哀家這是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皇帝是哀家的兒子,哀家瞭解他,這種鬼話,他肯定深信不疑。”

這個兒子心思深沉,看人也總往陰暗的地方想。怪不得自己每次幫明月說話,他都一副不以為然的態度,還有他隱藏的極好的輕蔑。

可笑!

他連自己姨母的為人都不肯相信,卻會相信外人的挑撥。

當初若不是靈蘊,他以為他能坐得穩皇位?

和他那個父皇一樣,都是忘恩負義之輩、狼心狗肺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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