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澤睜大了眼睛,大張著嘴,目光驚恐地看著蟲子從他鼻孔裡爬出來,一雙狹長的眼睛都快盯成豆眼了。

直到蟲子順著他的鼻子一路爬到了地上,蕭君澤這才找回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沈雲綰繼續晃動手裡的鈴鐺……

只見這隻蠱蟲雖然體態幼小,行動卻很迅速,很快便來到了這些瓶瓶罐罐中,吃起裡頭的毒藥。

“沙沙沙、沙沙沙……”

細碎的聲響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沈雲綰,你想做什麼?”

蕭君澤就怕沈雲綰一會兒還要給自己喂蟲子,又怕又恨的質問。

這個問題也是梅堯章想問的。

這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麼?

為什麼要讓蠱蟲吃下這些毒藥。

“你們兩個應該都認識巫倩,她最喜歡用人的身體來養蠱。你們兩個之中,我該選誰好呢?”

沈雲綰嫣然一笑,目光在蕭君澤和梅堯章的身上不斷移動,好整以暇地說道。

蕭君澤現在才知道,崔瑤仙的心機深沉、沈婉竹的口蜜腹劍都不可怕,像是沈雲綰這樣,天仙容顏卻有著一副蛇蠍心腸的女人最可怕!

不,她何止是蛇蠍,根本就是個妖魔!

“義安公主,我若死了,恐怕父皇那裡你不好交代,還請義安公主大人大量,饒我一命,以後我絕不和你作對。”蕭君澤再也不敢擺郡王的架子了。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蠱蟲啃食著自己血肉的滋味。

“宸郡王的意思我明白了。梅堯章,看來這個倒黴鬼只有你了。”

這隻蠱蟲是從蕭君澤肚子裡爬出來的,沈雲綰很嫌棄,因此特意戴上手套,接著才把蠱蟲捏起來,朝著梅堯章逼近……

“義安公主,謹王跟你毫不相干,你卻能為他做到這一步,難道……”

梅堯章看著不斷逼近的沈雲綰,眼神有著懷疑和試探:“難道你和謹王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

“不可告人?京城裡無人不知,太后娘娘對我有再造之恩。太后娘娘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謹王殿下平平安安,在你眼裡,這是不可告人的關係嗎?”

“倒是你……”

沈雲綰意味深長地看了梅堯章一眼。

“你三句話裡有兩句話都不離謹王殿下,你身為男子,該不會對謹王心存綺念,有著龍陽之好吧?這樣說就解釋通了,你是愛而不得,才會藉著宸郡王的手給蕭夜珩下毒,活著不能在一起,那就和他一起共赴黃泉……”

“荒唐!滿口胡言!”梅堯章暴跳如雷,哪個男子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侮辱!

“你懂什麼!果然是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我跟蕭夜珩是惺惺相惜!若不是他,我一直在戰場上無往不利,可惜,既生瑜,何生亮……”

梅堯章說完才自覺失言,連忙閉上嘴,目光裡卻仍是充斥著怒火。

但是他的這番話已經足夠沈雲綰提取到關鍵資訊了。

戰場上?

據自己所知,皇帝自從登基之後就平定了苗疆叛亂,梅堯章身為苗疆之人,哪裡有跟蕭夜珩正面作戰的機會呢?

除非他不是苗疆人,可是這也不可能,梅堯章身上有著蠱蟲的氣息,應該跟巫倩是同道中人。

那麼,目前唯一剩下的戰場就是邊關了!

看來苗疆那些逃脫掉的漏網之魚早就跟北蠻人勾結在了一起!

一個苗疆,再加上北蠻,蕭君澤這是在玩火自焚!

假設蕭夜珩一死,蕭君澤登基,恐怕大魏也氣數將盡。皇帝的眼光真夠糟糕的!

“你們苗疆人這麼喜歡養蠱,那就嘗一嘗玩火自焚的滋味。”

沈雲綰捏開梅堯章的下頜,將蠱蟲丟了進去。

她抬起手,在梅堯章的後頸一敲,看著對方軟軟倒下。

接著,在蕭君澤驚恐的眼神中,沈雲綰緩步逼近。

蕭君澤嚇得不斷後退,卻被沈雲綰鉗制住了脖子,在他的奮力抵抗下,一粒不知名的藥丸仍是滾進來他腹內。

沈雲綰盯著蕭君澤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一直呆在書房裡頭,一直沒有離開過。”

蕭君澤慢吞吞地重複:“我一直呆在書房裡……”

就在門口的御林軍等得極其不耐煩時,沈雲綰把門推開了。

為首的御林軍走進去,繞過屏風,只見謹王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神情頹喪,在他腳邊則躺著一個男子,看著生死不知。

“義安公主,這是怎麼回事?”

跟隨沈雲綰一起過來的副統領問道。

“此人是宸郡王的幕僚,名叫梅堯章,毒藥就是他嫁給嘉柔公主的。另外,宸郡王也承認是受了此人的蠱惑。”

聞言,宸郡王猛的抬起頭,當他對上沈雲綰的視線時,不知為何,心裡頭半分旖旎都沒有,而是充滿了恐懼,彷彿沈雲綰十分可怕。

笑話,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一個女人可怕?宸郡王將這股可笑的想法從大腦裡甩開,皺起眉,據理力爭道:“義安公主,什麼叫本王受了梅堯章的蠱惑?是這梅堯章揹著本王行事,本王根本不知情。”

既然事情已經敗露,宸郡王只能忍痛把梅堯章這個替罪羊推出來。

宸郡王這話,除了他自己,他覺得還有人會信嗎?當然,如何處置蕭君澤,這是皇帝的事。

沈雲綰現在只想儘快趕回謹王府,幫蕭夜珩解毒。

“宸郡王有沒有罪,需要交給陛下去判斷。周副統領,還是儘快回宮覆命吧。”

“遵令。”周副統領衝著沈雲綰屈身一禮:“公主殿下,請。”

皇宮中。

鄧驍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邊關將士的不易、百姓的不易,還有謹王的不易,說到動情處,竟是扯著嗓子哭了起來。

他嗓門大,聲音又渾厚,在安靜的大殿內顯得聒噪極了。皇帝忍無可忍,剛要治他一個喧譁之罪,鄧驍卻異常狡猾,“咚咚咚”地磕起頭,先一步跟皇帝告罪。

“陛下,臣是一個粗人,又是個直腸子,有什麼說什麼,若是惹怒了陛下,請陛下責罰,無論是罷官還是杖責,臣絕無怨言。”

鄧驍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陛下您是君父,對臣來說,那就是最尊敬的人,堪比臣之父母,臣才有勇氣說這些話。”

這種諂媚的話,在場的文臣們還是講究氣節的,沒有一個人能夠厚顏說出口。

便是薛元弼和鄧驍同屬一個陣營,也在心裡罵了一句“無恥”。

最煩躁的還要屬皇帝了,鄧驍讓他有火發不出,只能把這股火氣憋在了心裡頭。

“夠了,朕知道,將士們在前線殊為不易,你們的功勞朕都記得。”

“陛下,可不敢啊。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們身為朝廷將士,拋頭顱、灑熱血,馬革裹屍在所不惜。便是謹王殿下也常常說,只要他活著,北蠻休想前進一步,要想長驅直入,那就踏過他的屍體。”

“您不知道,謹王殿下雖然是天潢貴胄,卻跟我們吃一樣的、穿一樣的,每次上戰場都是身先士卒。將士們服他,不是以為他是皇子,而是因為殿下仁義無雙。就是臣,當年也幸得謹王殿下救了臣一命,為此,謹王殿下還傷了胳膊,否則,臣的墳頭草都要三尺高了。”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給謹王討功。

自己還沒有死,大郎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嗎?

恐怕鄧驍還不知道他的這番話起了反效果。

太后都不用認真猜,都知道皇帝在想什麼。

不就是嫌阿寶功高震主嗎?

阿寶從前小心謹慎還是礙了他的眼,倒不如趁勢而起,也好讓皇帝有個顧忌。

就在這時,錢有福匆匆走了進來。

“陛下,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此刻太極殿外頭跪了許多官員……”

“混賬,難道他們要叩闕嗎?”

皇帝震怒不已。

他拂開錢有福,走到了書房外頭。

只見漢白玉的石階下頭,跪著許多將士。

皇帝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掃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必這些人背後少不了鄧驍的鼓動。

他好大的膽子!

皇帝的目光往後望去,於鄧驍的眼神撞上。

後者連忙恭敬地垂下頭,做出一副驚訝且無辜的樣子。

然而,皇帝怎麼會信。

“陛下,聽說謹王殿下危在旦夕,臣等請陛下嚴懲真兇!”

臺階下頭,武將們齊聲喊道。

這些人常年習武,健壯的身板不是文人能比的,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在宮裡傳得極遠。

“眾卿放心,若是查出幕後真兇,一旦證據確鑿,朕絕不姑息!”

皇帝雖然心頭憤怒,此刻卻不能拂了這些武將們的面子,否則邊關動盪,勢必引起大亂。

孰輕孰重,皇帝比誰都清楚。

“陛下,臣等請您下旨,前往民間搜尋能人異士,謹王殿下的病情耽擱不得啊。”

其中一個將士哀求道。

“陛下,大魏不能沒有謹王殿下,請陛下下旨!謹王殿下的身體耽擱不得啊……”

一時間,皇帝的耳朵裡全是這些請命的聲音。

面對著如潮水一般的民意,皇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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