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接旨
皇帝很快把這股不該有的念頭壓下。
“義安，朕看，你是染了宮中那些太醫們的習氣，你若有法子，只管說出來。”
皇帝不相信沈雲綰會一點辦法都沒有，就算沒有，此時也要“死馬當成活馬醫”，否則，如何向這些武將們交代。
若是從前，皇帝不會將這些人放在眼裡，可此一時、彼一時，邊關還等著他們出力，此刻儘快安撫住這些武將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臣女的確有一個不得已的辦法。”
沈雲綰賣了這麼多的關子，就是為了此時。
“什麼辦法？義安，你快說啊！”
太后聞言目光一亮，如獲救星一般，一臉期盼地催促道。
“太后娘娘，雖說醫者父母心，可臣女首先是一個女子，若是給謹王殿下解毒，臣女的名聲就沒法再要了。”
“這是什麼意思？”
皇帝的目光有些微妙。
他有預感，沈雲綰的解毒之法絕不可能是他想看到的。
“回稟陛下。謹王殿下服下的毒藥並非一種，而是四十八種，這些劇毒混在一起，相輔相成，牽一髮而動全身。想要化解，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體內的毒素全部排出，再輔以臣女的解毒丸和回元丹，方能撿回一條性命。”
沈雲綰話裡頭包含的資訊太多了，在場的人就沒有一個聽懂的。
只有薛元弼幾不可見地眯了眯眼睛，已經猜測到幾分義安公主的意圖了。
“朕不是大夫，聽不懂你那些法子，想必母后也是一樣，你撿最簡單地說。”
皇帝不耐煩地喝道。
簡單來說也不是不行。
沈雲綰低下螓首，微垂著目光，做出一副羞澀之態，細聲說：“陛下，謹王殿下排毒時需要金針刺穴，並且是全身上下的四百個穴位……”
這一次，沈雲綰的話不僅皇帝聽懂了，在場的朝臣們也全部聽懂了。
這金針刺穴，就得裸裎相對，怪不得義安公主會這麼猶豫了。
人家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要是真給謹王殿下施針解毒，以後哪裡還能嫁人？
就算有不嫌棄義安公主的男子，想必也是趨炎附勢之徒。
這一針紮下去，毀的就是一生啊。
“母后，這……”即便皇帝身為天子，也做不出硬逼沈雲綰給長子解毒的事，這不是要了對方的命嗎？
若是性烈些的女子，恐怕救人之後就要以死全節了。
然而，太后並未理睬皇帝，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沈雲綰，眼底多了幾分乞求。
“義安，哀家問你，你可願意嫁給謹王？雖然，哀家知道，謹王現在昏迷不醒，即便你說的那個法子可行，可一個不慎，謹王可能就會撒手人寰，而你，也將變成寡婦……”
太后咬了咬牙，有些說不下去了。
半晌，她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堂堂太后之尊，竟是朝著沈雲綰一個福身：“義安，就讓哀家自私一次，哀家求你救救哀家的孫兒……”
“義安公主，謹王殿下是這天下最好的兒郎，您若是嫁給他，邊關百姓一定會為你立生祠的！”
鄧驍是知道義安公主和謹王的關係的，聞言，立刻接過了話頭，大聲說道。
雖然武將們覺得鄧驍的做法有些不地道，可是眼下這是最好的法子了。
在這些人心裡，謹王就是天神一樣的存在，聞言，竟是朝著沈雲綰的方向齊齊跪在了地上。
“義安公主，求您大發慈悲，救救謹王，您的大恩大德，末將沒齒不忘！”
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幾乎震聾了沈雲綰的耳朵。
雖然沈雲綰對蕭夜珩的安危掛念不已，但這個時候她一定要撐住，否則，必定會引起皇帝的懷疑。
沈雲綰連忙去扶太后：“太后娘娘，臣女並沒有嫁人的打算，臣女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這……”
“義安，哀家求你了。”太后悲聲說道。
“太后娘娘，可是……”沈雲綰咬了咬唇，一副猶豫不決的神情，可以看出她對此事是十分抗拒的。
見狀，太后不由朝著皇帝怒目而視：“皇帝，謹王是你的兒子，你說句話啊……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去死嗎？”
太后聲嘶力竭地喊道。
聞言，皇帝的眼中一片晦暗，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半晌，就在眾人的屏息凝神中，只聽皇帝說道：“義安，朕準備給你和謹王賜婚，不管謹王能不能活著，你都是謹王府的女主人，這天下，若是有誰敢對你不敬，你只管跟朕來說，朕一定會將你視之為親女。”
除了太后，還有文臣武將們看著，皇帝深知，此刻自己若不妥協，殺子之心便昭然若揭了。
何況，能夠保住長子的性命，百年之後，自己對明月也算有交代了。
“陛下，您是拿聖旨逼迫臣女嗎？”沈雲綰抬起眼簾，直視著皇帝，眼神之中透著一絲傲氣。
“臣女這個時候嫁過去，天下人會以為臣女是給謹王殿下衝喜，以後，臣女勢必會成為京城百姓、乃至天下人的談資，人言可畏，請恕臣女無法遵旨。”
沈雲綰目光倔強地說道。
皇帝深深地攏起了雙眉，眉心間浮上了一道顯而易見的摺痕。
這個沈雲綰當真是不識抬舉！
皇帝既然做出了讓步，也不在乎再退一步了，眼下穩住局面才是最要緊的。
“若是有人膽敢議論謹王妃，一律按不敬皇室的罪名處置，薛元弼，朕的話你聽到了？”
“微臣遵旨。”
薛元弼此刻對沈雲綰由衷地生出了一股佩服之心。
義安公主也才剛剛及笄，可是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陛下，都被她玩弄於鼓掌。
謹王殿下有她輔佐，日後必將如虎添翼。
沈雲綰在原地僵持著，挺直的脊背如何都不肯彎下。
見狀，太后傷心欲絕：“罷了，是哀家太過於強求了。哀家忘了，你比阿寶還小呢？你也是個需要人疼愛的孩子啊……”
太后閉了閉雙目，漸漸冷靜了下來，她長嘆了一聲：“皇帝，此事就此作罷。哀家無福啊……”
因為無福，才會白髮人送黑髮人。
眾人看著太后這番神情，眼睛都有些發酸，可要為此指責義安公主見死不救，對一個女子來說，又太過分了。
沒想到，沈雲綰聽了太后的話卻改變了主意。
“太后娘娘，您不要這樣，您對雲綰有再造之恩，雲綰答應了。”
沈雲綰接著朝皇帝的方向屈膝一禮：“陛下，臣女遵旨。”話落，瞬間淚如雨下。
“好孩子，好孩子！”太后連忙抱住了沈雲綰。
“哀家知道你委屈，都怪哀家，讓你受委屈了……”
……
蕭夜珩身上的毒等不得，沈雲綰遵旨後，宗正寺和禮部便抓緊操辦了起來。
沈雲綰回到公主府，還沒有跟紫竹几個交代呢，禮部便將嫁衣送到了。
“公主殿下，這是怎麼回事？”翠屏看著送來的嫁衣一頭霧水。
“不必驚訝，我馬上就是謹王妃了。”
沈雲綰對著宮裡派來的女官頷了頷首。
“翠屏姐姐，奴婢們跟你道聲喜，馬上啊，姐姐就要跟著公主殿下去謹王府了，姐姐以後也要改口稱公主為謹王妃了。”
這幾個女官都是新晉皇后派來的，在翠屏這裡並不敢拿大，笑吟吟地說道。
謹王妃？翠屏目光閃了閃，一定是宮裡頭出了什麼變故，才會決定的這麼倉促，讓公主跟她們這些人交代的時間都沒有。
翠屏壓下心頭的複雜，連忙擺出一張笑面，給沈雲綰道喜：“奴婢恭喜公主殿下。”
“起來吧。”
沈雲綰免了翠屏的禮。
女官們得了空子，服侍沈雲綰梳頭的梳頭，淨面的淨面，用最快的時間給沈雲綰裝扮好，接著把嫁衣往她身上一披……
雖然時間倉促，但是沈雲綰本就貌美無雙，簡單的妝點了一番，變如同神仙妃子一般，讓人移不開目光。
女官們失神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連連稱讚道：“公主殿下真是美麗，奴婢們還以為是天女下凡呢。”
惠妃就是因為有太后娘娘的支援才會上位的，而太后娘娘最看重的就是謹王殿下，這些女官自然要巴結沈雲綰了，就沒有一個沒眼色的。
“幾位姐姐客氣了。這婚禮上勞累得很，奴婢先喂公主殿下吃幾塊點心……”
翠屏身為沈雲綰的心腹，這些女官們沒考慮到的，她都要考慮到。
沈雲綰點點頭：“給我幾塊桃花糕。”
沈雲綰吃了三、四塊後，下人匆忙跑到門外：“公主殿下，喜轎到了……”
聞言，沈雲綰重新點了口脂，在女官們的陪同下邁出了大門……
直到坐到花轎上頭，沈雲綰仍是有一股不真實的感覺，前後兩世，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做新娘子，一個全新的嘗試。
比起別人水到渠成的姻緣，自己的一切都是倉促的，倉促的應下賜婚的聖旨，倉促地穿好嫁衣，倉促的嫁人，快得讓人連患得患失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沈雲綰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寧靜。可能是因為她知道，蕭夜珩是絕不會辜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