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大廈將頹
“這孩子，公主殿下問你話呢！”
沈夫人推了沈麟一把，就此打斷了沈雲綰的思緒。
然而，沈麟卻像是沒有聽到沈夫人的話一樣，垂著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雲綰懶得去跟一個十歲的孩子計較。
雖然蘇令儀的請求是子和女兒的近況，不過淼淼既然得了風寒，自己總不能讓人去把一個病人從床上拖過來。
自己出來也有些時候了，既然沈正青已經做出了決斷，自己也該走了。
沈雲綰淡淡一笑：“好了，沈夫人，本宮又不會跟孩子計較。”
她站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了沈正青一眼：“沈大人，本宮靜候佳音。”
說完，打算起身離去。
沒想到走到沈麟身邊時，他卻伸出手，刺向沈雲綰。
沈雲綰側身避開，回頭一看，只見沈麟的手裡握著一把寒光湛然的匕首，若是被他手裡的匕首刺中，自己不死也要重傷。
小小年紀卻如此惡毒，不愧是沈紹琪和蘇令儀的兒子，一個天生的壞種！
“行刺公主，你好大的膽子！”
沈雲綰眯起眼，目光冰冷地盯著一臉狠毒的男童。
“狗屁公主！你從前就是沈家的一條狗，誰都能在你身上踩兩腳。你忘了你當初下賤的樣子了，我記得清清楚楚。”沈麟語氣惡毒，哪裡像是一個孩子會說出來的話。
“放肆！你這個混賬！”
沈夫人沒想到沈麟這麼大膽，竟敢行刺義安公主，而且失手之後還敢說出這種混賬話。
沈夫人又怕又恨，一掌打在沈麟的臉上。
“平時我見你也算懂事，原來都是裝出來的，和你那個娘一樣不成體統！”
沈夫人會百般疼愛沈麟，更多是愛屋及烏，可是沈麟的做法卻讓她想起了蘇令儀，霎時氣不打一處來，看沈麟也不怎麼順眼了。
沈麟沒想到最疼愛自己的祖母竟然會打自己，他踉蹌著退後了一步，抬起眼，淚水漣漣地看著沈夫人。
“我娘有什麼錯？還不是被沈婉竹和沈雲綰給害的！你平時裝出一副疼愛我的樣子，現在也就只敢拿我撒氣！你可真是我的好祖母啊！”
沈麟字字誅心。
沈夫人氣了個倒仰，她臉色煞白，怒而指著沈麟：“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是要行刺堂堂公主，你只顧自己痛快，你想過沈家沒有？你還嫌家裡不夠慘嗎？”
“慈母多敗兒！不必跟這個小畜生多說，一會兒我親自教訓他！”
沈正青語氣冰冷地說完，朝著沈雲綰跪下，語氣裡帶了乞求：“下官沒有教好孫子，懇請公主殿下網開一面，下官一定重重責罰他。”
沈雲綰並沒有理會沈正青，而是緩緩走到了沈麟的面前，出手如電，握住了沈麟那隻拿著匕首的手腕，用力一折……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沈麟嘴裡立刻逸出了一聲慘叫。
“啊——好痛啊！”
沈麟面色痛苦，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可是手上卻使不出什麼力氣。
他眼神一狠，抬起腳朝著沈雲綰踹去……
沈雲綰閃身避開，裙襬如風動荷葉一般，沒有人看清她的動作，沈麟便飛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沈雲綰這一腳控制了力道，否則以沈麟的小身板，不死也得重傷，現在也只是讓他渾身疼痛而已。
“麟兒！”沈夫人雖然對孫子異常失望，可沈麟畢竟是沈紹琪的骨血，何況，沈麟以後還要支撐門戶。
她撲過去，握住沈麟那隻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折著的手腕，眼底一酸，顫聲問：“告訴祖母，痛嗎？”
沈麟沒有理睬沈夫人，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雲綰的身上。
只是，他不敢再向剛才一樣露出仇恨的眼神了，眼底藏著深深的恐懼。
“你把我的手怎麼了？我以後還能握筆嗎？”
若是自己右手廢了，以後如何參加科舉？若是不能出人頭地，又怎麼能幫爹孃報仇？！
沈麟心中又恨又怕，可他再也不敢去罵沈雲綰了。
見狀，沈雲綰嗤笑了一聲：“跟你父母一樣，欺軟怕硬的小東西，真當本宮是活菩薩？沒錯，本宮以前在沈家就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貓狗，可那是以前……”
沈雲綰的一雙明眸如冰雪般凜冽。
“你既然開蒙了，應該聽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如今，狼狽不堪的是你，真以為你還是過去那個高高在上的沈家嫡孫嗎？”
若是沈麟僅僅對自己心存恨意，沈雲綰可以不計較，可他都敢行刺自己了，沈雲綰絕不可能放過他！
“沈大人，你是朝廷官員，行刺公主該當何罪，想必不用本宮說你也清楚。今天這件事，休想善了！”
沈雲綰冷冷說道。
“公主殿下，沈家如今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下官請求公主殿下網開一面！”
沈正青就是因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才會對著沈雲綰跪地求饒。
“沈大人想要包庇自己的孫兒也是人之常情，本宮少不得親自去一趟大理寺了。”
沈麟雖然只有十歲，但沈家是仕宦之家，他怎麼會不知道大理寺是什麼地方。
他當時會用匕首去行刺，本來是激憤之下的行為，他還以為沈雲綰會跟過去一樣息事寧人。
可是沒想到，對方已經不是那個泥捏的性子了，她竟然想要自己去死！
“姑姑，姑姑，我錯了！”
沈麟膝行幾步，來到沈雲綰腳邊，一張稚嫩的臉蛋淚雨滂沱，哭著跟沈雲綰哀求。
“麟兒方才是被氣昏了頭，麟兒再也不敢了，求姑姑念在骨肉親情的份上，饒了我這一回。”
罵自己下賤的時候，他有想過自己是他的姑姑嗎？
沈雲綰看著沈麟這副涕泗橫流的模樣，平靜的目光毫無波動。
“現在才知道求饒，已經晚了。”
沈雲綰一腳將沈麟踢開：“再敢擋路，你剩下的一隻手也別要了。”
沈雲綰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方才擒住沈麟的手腕，讓她厭惡無比。
在沈雲綰眼裡，沈麟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孩子了。
過去他也只是跋扈，還遠不到惡毒的地步。
“姑姑，麟兒是有苦衷的。娘走了，爹也死了，麟兒不知道該去恨誰。祖母雖然對我很好，可是淼淼、淼淼……”
沈麟抽噎了一聲：“淼淼前些天得了風寒，大夫醫治得太遲了，淼淼她燒壞了腦子，現在變成了一個傻子。我恨啊！我好恨啊！”
沈雲綰目光一怔，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她的視線落在沈夫人身上，目光中清冷一片。
堂堂沈家，哪裡就缺了大夫，怎麼會放任好好的小姐燒成了傻子。
除非……是淼淼招了沈夫人這個當家主母的厭惡，下人才敢如此怠慢她！
沈夫人真是好狠的心腸啊！
沈麟是她的孫子，難道淼淼就不是她的孫女嗎？她怎麼敢把對蘇令儀的不滿都發洩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混賬東西，你胡說什麼！”
面對著沈雲綰彷彿洞悉一切的目光，沈夫人心絃一顫，用力拍在沈麟的腦袋上。
“你妹妹就是病得久了，懶懶地提不起精神，什麼叫燒成了傻子！你這個當哥哥的，怎麼能這麼詛咒自己的妹妹！”沈夫人氣急敗壞地質問。
她越是如此，越是證明她心虛。
沈正青還不知道有這件事，頭腦一陣發昏，好半晌，才把目光轉向沈夫人，眼底複雜至極。
“淼淼她……”
“夫君，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沈夫人對著孫兒還能說謊，可是對著她最為信賴的人，她一個謊言也說不出。
早在知道淼淼燒成了傻子後，沈夫人就陷入了自責之中，如今面對丈夫的目光，心底愈發愧疚。
“我那天就是心情不好，淼淼又哭鬧著要蘇氏，我以為淼淼是在裝病，賭氣讓下人不必管她。我也沒想到，淼淼真得了風寒……”
沈夫人泣不成聲地說道。
沈雲綰目光一冷，這還真像是沈夫人會做出來的事。看來生為沈家的女兒，真是太慘了。
沈家一直號稱禮儀傳家，卻薄情至此，荒唐至此！
“原來是你害了淼淼！祖母，你為什麼這麼惡毒！淼淼她是你的親孫女啊！”
沈麟沒想到妹妹會燒成傻子，是自己最敬愛的祖母害的。雖然早就知道祖母對自己，不僅僅是祖孫之情，可是驟然失去雙親，沈麟將沈夫人當成了唯一的依靠。
此時聽了沈夫人的辯解，沈麟心裡有個地方無聲地崩塌了。
“哈哈，怪不得姑姑要離開沈家。這種吃人的地方，還是趁早離開為好。我只恨，我為什麼會是沈家的子孫！為什麼！”
沈麟的喉間溢位了一聲悲鳴，淒厲的像是幼獸垂死前的掙扎。
“你也怪我？”
沈夫人不想自己一心對待的孫兒竟然恨上了自己。
她緊緊咬著牙。
“要不是你母親把事情做絕了，我也不會遷怒到淼淼身上。你要恨，就去恨你那個狠心的母親！”
“夠了！”
沈正青喝道。
他也不知道，曾經溫良賢淑的妻子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大廈將頹！大廈將頹啊！